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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那样的事,知青点的人还想跟方剑平像以前一样处,方剑平也做不到心无芥蒂。

以后怎样顺其自然吧。

“好就好吧。反正我也不住那儿。”

张支书不禁打量他,长得像个犟种,居然这么容易说通。这孩子的性子将来能成大事啊。

可是一想想现在的条件,张支书叹了口气:“委屈你了。这里没法跟你家比吧?”

“挺好。”方剑平真心说。

他越是这样张支书越觉得委屈了孩子。

随后想想那事还没影,指不定能不能成,决定先不说,“那吃饭。吃了饭还得去粮库。咱们得赶在春节前把玉米揉出来给各家各户分了好过年。”

方剑平顿时觉得手疼。

张小芳打记事起她家的玉米就是用机械打。揉玉米粒只听她奶奶说过,冬天黑的早,睡觉又睡不着,就窝在屋里揉玉米。

几亩地几口人一起干,一个冬天就差不多了。

张小芳以前觉得挺有意思。现在有了原主的记忆,想到两个玉米棒子使劲搓也觉得手疼。

忽然想到一个东西,电视里看到的——玉米穿子。揉之前先刨下来几行,然后再揉就容易多了。

这事还不能跟她爹说。爹娘太了解她,一说就知道不是她想的。

饭毕,张小芳拉着方剑平回房,

“什么事?”

张小芳先比划,“你给我做个这样的东西,我先穿下来几行,嗯,中间空着就好揉啦。”

方剑平想象一下,不禁问:“怎么跟搓衣板似的?”

“不是搓衣板!”张小芳瞪眼。

方剑平替她说:“我是三傻,你又不是不知道。容我再想想,像个螺丝,然后朝玉米上戳。如果用螺丝刀容易戳到手,所以就把螺丝刀放在一个类似搓衣板的木板上面?”

张小芳点头:“对!”

“可是不让你爹知道,我也没铁钉啊。再说了,你说的那东西很像刨子,这得找木匠做。咱们村的木匠只听你爹的。”

张小芳:“那说你想的,你嫌手疼,不许说我。”

“怕你爹数落你?”方剑平说出来,就忍不住打量她,好奇地问:“你怎么想到的?”

张小芳抬起下巴,很得意地说:“我早就想到了。我爹个大傻子说我胡闹。”

方剑平明白了,这事让她爹知道了,即便他说可行,村支书也不会同意。

“那就说我手疼。”

张小芳点头,“等我一下啊。”

方剑平跟出去。

张小芳推开堂屋门就朝里间跑。

方剑平下意识往四周看,不见老两口,放心下来。随之而来的好奇,不在厨房刷锅洗碗,这是去哪儿了啊。

张家没有压水井,高素兰把锅碗瓢盆收拾干净,就去旁边沟里给小芳洗衣服——洗一遍再打井水漂。张支书给大黄送吃的去了——鸡骨头。

张小芳前世今生都没做过饭洗过碗,在家的时候也没洗过衣服刷过鞋,以至于吃过饭一抹嘴走人也没露馅。

方剑平等片刻,张小芳出来,手里多了两个灰白色的布。

“给你!”

方剑平满心疑惑的接过去,布很粗糙:“这是你娘纺棉线织的吧?”

“对!去缝两个手套。”

方剑平无语又想笑,真看得起他。

“我有手套。”

张小芳不信,“我要孙组长早上戴的白手套。”

方剑平终于明白她干嘛找白布。很想跟她解释,孙组长戴的那个手套不是布做的,也是线织的。可是想想她的心性——小孩子一个。决定把这话咽回去。

“冬天戴的手套不行?”

张小芳无奈地看他一下,夺走那白布,“你可真是三傻。冬天的手套那么厚戴上了咋揉玉米?”

“你干嘛?”

张小芳:“我自个做。”

方剑平吓得赶紧夺回来,“让婶做吧。这么好的布别浪费了。”

张小芳摇了摇头。

方剑平没懂:“又怎么了?”

“我真不想说你。这么粗的布做鞋都硌脚。你说好?”张小芳叹气,傻成啥样了啊。

方剑平看懂她的眼神,嘴巴动了动索性把话咽回去,她认定他傻的无可救药,说再多也没用。

“这不是没见过吗。不过不论谁做今天都来不及。我们先去粮库吧。”

张小芳想到了工分。

分分分,以前是她的命根,现在还是她的命根。

她的命咋这么苦啊。

重活一次也没能逃脱这要命的分。

“又干嘛呢?”

张小芳苦着脸说:“不想去。”不想干农活,太累了,“我不想看到老太婆一家。”

方剑平:“她是二队的人,离咱们远着呢。”

“那好吧。老太婆骂我你得帮我。”

方剑平很想说,我再帮你还不得把人打死。

“不帮你帮谁。”

张小芳心里舒服点,叹了一口气:“走吧。”

方剑平把布放回去,拽着她出去,免得一眼没看见又跟别人干起来。

粮仓在张小芳家东北方向,就是东北角的小树林附近。西边和南边是住家户,北边和东边是沟渠,没人半夜打更,外村人想偷粮食也不易。

以前张小芳家西边没沟渠。

六二年池塘挖好,六三年张支书就带领全村人在村子东边西边和北边挖一条沟,然后把河里的水引过来,村里人洗衣服洗菜方便,干旱的时候灌溉庄稼也方便。

张庄太大,沟渠要是把村子包起来,北边的人下地干活要绕半个庄。所以就在北边中间段架了一个小桥。沟挖的深,以免孩子掉进去还在桥两边种几棵树挡一下。

为了物尽其用,沟边上种树,树与树中间的空隙分给各家,留他们种辣椒,蚕豆等物。不过这些事不是个小工程,六五年才初具成效。

起初小树苗看起来没精神,农场也没注意到张庄的变化。没几年树长高了,夏天的时候枝繁叶茂,农场就把方剑平这批知青安排到张庄“学习”。

张小芳和方剑平要是从门口的大路往东再往北,得绕大半个村子。张小芳不想被一群老爷们老娘们围观,就往被北拐,沿着沟渠往东走三百多米就看到一排房子。

这些房子建的也很讲究。虽然只是临时仓库,张支书也怕有外村人羡慕嫉妒他们使坏,一把火把粮食全烧了。所以三间一个小院,院中有大水缸,院与院中间隔有两米。粮食分下去之前都会安排两名男性在偏房值夜班。

从东到西四个小院分别是一二三四队的,反倒避免张小芳越过三处小院的时候被围观。

可是俩人到了粮库还是没躲过去。

正准备干活的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来,纷纷说:“小芳来了?小方同志也来了?”

谢兰更是拍拍身边的位子,“侄女婿,这边坐。”

张小芳瞪他:“又想占便宜?想得美。”拉着方剑平朝她四奶奶走去。

这个四奶奶就是王秋香的婆婆。她和谢兰几家住得近都是四队的人,在一块干活。

早上出事的时候四奶不在。上午来干活才听人说方剑平险些被冤枉成强奸犯。还听人说她儿媳妇问方剑平,城里还破啥旧习俗。小芳没让方剑平告诉她。

四奶奶高兴,也不嫌小芳听不懂人话了,笑着说:“对,来这儿。老头子,一边去。”

张小芳的四爷以前跟张支书的关系很一般。他比较喜欢张小芳的二叔,因为是他看着长大的,又会讨巧卖乖。不像张小芳他爹,十七八岁就参军走了,分开多年关系淡了,刚回来那几年冷的跟冰块一样,做事一板一眼惹人厌。

早些年二侄子和他大嫂闹分家,谁劝都没用。这个四爷就觉得老二不懂事。

张老二不要爹可把他几个叔叔气得不轻。张支书要爹,自己有一口喝的他爹就有一口吃的。老哥几个这才幡然醒悟,不要看一个人说什么,得看他做什么。

这几年别的村的日子半死不活,村民一个个跟不怕开水烫的死猪一样,农场都拿他们没办法。张庄却在张支书的带领下红红火火,人气越来越旺。

托了张支书的福,张家老老四不用担心像他大哥一样吃喝拉稀拉死。以至于不论面对张支书还是张小芳,这个四爷都跟慈眉善目的弥勒佛一样。

听到老婆子的话,张四爷笑着移到一边给俩孩子让两个空位。

张小芳坐下就交代方剑平:“别傻干啊。你看着五叔,他揉几个你揉几个。我看着五婶,她揉几个我揉几个。”

方剑平顺嘴问:“为什么?”

张小芳知道争工分的年代很多人喜欢偷懒。刚刚就回忆一下,原主个傻不隆冬的,人家夸她几句她就不要命的干。谢兰不看原主干多少,只看她年龄小,十七八岁就争整工分。她就找张老六闹,她也得是整工分。

张老六被她缠的没办法,只能给她这么记。别人也想闹,只是没谢兰力气大。谢兰能抗一百二十斤的粮食袋子,王秋香和廖桂枝抗一百斤的都吃力。

抗粮食的时候谢兰没法偷懒。揉玉米的时候可没少偷懒。

张小芳道:“咱们跟五叔五婶一样都是整工分啊。”

方剑平笑了:“小芳,揉玉米的时候不分整不整,大家都一样。”

“那也跟她学。”张小芳看向谢兰两边的人,“你们离她和五叔远点,别让他俩偷你们的玉米棒子。等六叔记工分的时候我让六叔数。”

张小芳力气太大,抗的粮食袋子比她们多一倍,她争整工分别人只能干羡慕。谢兰就比她们多二十斤,凭什么她们半工分,谢兰整工分啊。

王秋香立马让谢兰旁边的人让开,自己坐过去盯着她。

揉玉米不是多揉多得,谢兰这些天确实没少偷懒。王秋香过来,她别想把玉米棒子往她那边扔,然后糊弄过去。

“你啥意思?”谢兰不高兴地问。

王秋香今儿心情不错,因为她们婆媳仨同心协力把高氏那个难搞的吓跑了。

这可是她嫁到张庄第一次干过高氏。

现在又能盯着谢兰给她添堵,心里越发高兴:“我喜欢你啊。五嫂,你不喜欢我?”

谢兰的鸡皮疙瘩出来了,“别恶心人。”没她不要脸,就找张小芳:“你个傻丫头故意的吧?”

张小芳二话不说,抄起完整的大玉米棒子就砸。

谢兰条件反射般挡一下,手臂生疼生疼,“半吊子!”

“我还二百五呢。”张小芳当然不能说她以前干活的时候没少欺负原主,故意瞪大眼睛说:“再敢占我家方剑平的便宜,我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