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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回来了?为什么?】

【可我已经——】

通话被粗暴中断。

林芸芸茫然又愣怔地坐在椅子上,顿了很久才回过神似的,继续给顾远打。

一遍一遍,从不甘,到绝望,到最后拼命忍住决堤的眼泪。

片场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安静看着明媱的表演。

宋导在监视器里看得出神,一直没有喊停。

蒋禹赫和祁叙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场务过来通知了宋导,宋导很专业,这个时候顾不上去迎接两位大佬,只能做了个手势示意正在拍摄。

蒋禹赫点点头,叫人拿了两把椅子,和祁叙隐在导演身后坐下,跟随监视器一起观看明媱的表演。

“好,好。”宋导边看边赞赏,“情绪很到位,来点眼泪。”

……

祁叙是第一次看明媱演戏,在他眼里明媱就是个小姑娘,但是没想到,演起戏来倒是像模像样。

林芸芸哭了,先是红了眼眶,然后眼泪包在眼睛里转动,却不流下来。

明媱仰起头看天空。

这是她忍住眼泪时的习惯性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明媱忽然想起看着祁叙离开的那晚,自己在阳台上也是这样的。

当时尽管所有酸涩都哽在喉头,她还是拼命忍下去了。

明媱是倔强的。

林芸芸却不是。

宋导对着监视器说:“哭出来,哭出来。”

明媱很清醒,当然知道自己在演林芸芸。在做足了眼泪的酝酿后,一气呵成地爆发了这场哭戏。

像是恨透了自己的愚蠢,她歇斯底里地掀翻桌上所有东西,而后不顾一切地夺门而出。

“咔——”

现场所有人都发自内心地鼓着掌。

“竟然一条过,明媱牛逼。”

“我草,我还以为这场戏要拍很久,明媱有两把刷子诶。”

“该不会是真实体验过吧,我感觉她情绪好到位。”

“不会吧哈哈,谁这么渣拿她当替身。”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蒋禹赫闻言咳了声,侧过来问祁叙:

“那个渣该不会是你吧。”

祁叙:“……”

虽然不是,但,好像又是。

可他根本没有拿她当替身好不好,从头到尾都是误会,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这场戏结束没多久,又紧接着开始了下一场林芸芸去找顾远的戏。

现场换景,拉绿色幕布,两个大哥拉来巨大的水管准备人工降雨。

祁叙看过剧本,隐约记得这场戏好像是林芸芸在雨里追顾远,但没有把他追回来。

他不禁坐直,“真淋雨?”

蒋禹赫笑,“舍不得?”

祁叙又闭了嘴。

他朝对面看了眼,明媱还不知道自己来,正坐在对面一个小马扎上喝水看剧本。

刚好这个时候,旁边房车里的初月下来了,左边化妆师右边助理,身后还有人拿东西,堪称众星捧月了。

跟初月比起来,明媱就像个小宫女,身边就一个芮芮在帮她整理头发。

祁叙看了几眼,收回视线没吭声。

到了正式开拍。

宋导一声令下,绿布前,两根大水管开始呲水,现场很快就变得雨幕朦胧。

林芸芸坐在花坛上等着顾远,好不容易等来他的车,却看到他和另一个女人一起下了车。

他们手挽着手,顾远还很贴心地为她撑着伞。

林芸芸脸色苍白地站起来,弱弱地喊了声,“顾远。”

顾远回头看到是她,眼里没有任何惊喜,有的只是被打扰到的不悦。

他把白卉暂时安置在一旁,而后走到林芸芸面前。

手里的伞暂时帮她遮住风雨,“抱歉,你看到了,她回来了。”

林芸芸濒临崩溃,开始了一连串卑微的挽留和质问,起初顾远还耐心解释两句,到最后他厌烦了,把手里的伞留给她——

“现在住的那栋房子给你,以后不要再找我,她会介意。”

就这样,他冷漠转身,用一栋房子打发了她一片真心。

顾远和白卉双双离开,林芸芸经受不住自己被当替身的痛苦,抱膝蹲在雨雾里很久很久。

伞跌落在一旁,过往的人偶尔看一眼她,都没有停留。

宋导仿佛得到了情感上的共鸣,甚至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媱媱这段戏演得真的不错,她是入了戏的,情绪处理得十分到位,你们不觉得吗,她每一个情绪的递进都处理得很有层次感,演得跟真的被顾远这种男人伤害过似的。”

祁叙:“……”

忽然如芒刺背。

瓢泼大雨就那样在明媱身上持续浇了十多分钟,她要配合不同机位拍摄,蹲着哭,走着哭,最后哭到没了力气,昏倒在路上。

梁恒饰演的男二号纪少城就是这时候救的她。

不过今天没有安排后面的戏,林芸芸昏倒后,拍摄就结束了。

宋导异常兴奋地喊了咔,“太好了,快,给媱媱拿浴巾,别着凉。”

工作人员赶紧围上去,明媱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眼睛也哭肿了,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个小可怜。

祁叙远远看着她,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尤其是林芸芸最后那一幕绝望地骂【顾远,你这个混蛋!】时,他总觉得好像是明媱在骂自己。

虽然,虽然自己从没有把明媱当做替身,可在她的世界,她的视角,自己和今棠的确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祁叙不知道,明媱作为一个体验者,在今棠回来后,有没有为此真心地难过困扰。

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秒……

远处,明媱匆匆地被几个人围着浴巾接走了,说是先回酒店休息。

祁叙也悄悄退场,原本只想来看她一眼就走,可不由自主地,车就开去了她下榻的酒店。

停在停车场很久,祁叙都在犹豫要不要上去。

自从看完那本日记,他一点都不想在明媱面前表现出自己对她的在乎,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喜欢,不想让自己的感情再外泄一点点。

可看到她倒在雨里的那一刻,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疼。

他控制不住想要去看她,想要抱她。

第三根烟抽完的时候,祁叙还是没忍住给田安妮去了电话。

田安妮却告诉他:“媱媱可能是入戏太深,还没走出来,这会儿一个人在房里,谁也不让进去。”

祁叙:“……”

-

房里开了充足的暖气,明媱裹了一层浴巾,身上还是湿的。

虽然戏已经拍完,可大概是情绪爆发得厉害,她还是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明媱一直以为自己离开祁叙是潇洒利落的,她承认自己的确不小心陷了进去,可所幸抽身尚早,所以没有因为祁叙流过一滴眼泪。

她以为她不在乎,心理强大,修复快。

可就在刚刚的戏里,她看着顾远和白卉离开,自己被无情放弃时,说不清那一刻的痛哭里包含了什么。

她是剧中人,是林芸芸。

却也是明媱,是她自己。

原来她是难过的,是痛苦的,只是一直在用各种理由安慰自己去接受这件事。

去忘记自己也曾做过别人的替身,也曾求而不得,被迫出局默默离开过。

被强行压制的情绪终于在这场戏里姗姗来迟地发泄出来。

祁叙进来的时候,明媱窝在沙发上,小肩膀还在一抽一抽的。

他站在那儿很久,心莫名跟着疼。

“明媱。”他轻轻喊她的名字。

明媱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忽然听到祁叙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可转过身,却发现真的是他。

活生生的他站在自己面前。

明媱张了张嘴,思绪有片刻的恍惚。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刻的难过,是沉浸在刚刚的戏里,沉浸在林芸芸被抛弃的痛苦里。

还是沉浸在那个属于她的剧本,那本体验日记里的明媱身上。

明媱没说话,就那样直直地看着祁叙。

她眼眶通红,眼里有委屈,难过,还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祁叙也分不清,她这会儿是林芸芸还是明媱。

可他不想她难过。

如果她真的入戏太深把自己当成了林芸芸而无法自拔。

那么,他愿意为她去做一次顾远。

祁叙慢慢走到沙发旁坐下,脱下外套轻轻抱住她。

“我没走。”

“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