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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寂,想起那些大红棺材,她心里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像鱼刺一样卡在胸口。她睡不着,只好起身,出帐篷走走。到了外头,她发现营地非常静,静得有点恐怖。她犹疑地掀开一个帐篷,意外地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她又掀开第二个,仍然没有人。营地里的人似人间蒸发,突然消失了。

她感到恐惧,环顾四周,周围山林深黑,像藏了什么怪异的东西在里面。她在营地里四处走,发现所有帐篷都漆黑,只有放着巨棺那顶帐篷亮着灯。那灯一闪一闪,就像吸引她过去的信号。

她强自镇定,走了过去。进到帐篷里,里面仍是没人。她听见棺材里传出“嘀嘀”的响声,响得非常有节奏。她狐疑地登上木梯,俯视棺材。声音是从一支手臂上的黑环上发出的,她找来钳子,努力往下伸手,把那黑环钳了上来。

这时,她才发现这黑环其实是个电子表,上面定好的闹铃响了,才发出嘀嘀的声音。可是一具古尸,怎么会戴着现代人的电子表呢?她望着这表,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她想起来了,这电子表就是照片里江燃戴的表。

她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问:“喂,老靳,当初滇西文物局派到太岁村的这支考古队一共多少人?”

电话里的男人告诉她答案,“13个人,怎么了?”

13……数目和棺材里的人对不上,姜若初略略松了口气。

“考古工地驻扎的部队多少人?”姜若初又问。

“这我不能告诉你。”

姜若初语气严肃,“老靳,相信我,我不会乱说的。我这里有件事要求证,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电话那头犯了难,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个项目的保密级别非常高,我告诉你他们的信息是要吃处分的……算了,他们是滇西军区607部队抽调出来的一个排,一共32个人,到底怎么了,你说清楚。”

一股凉气冰蛇一般从姜若初脚底蹿上头。

巨棺里的38具无头尸体,再加上外面7副棺材的无头尸,正好45具。

失踪的考古队和研究所派驻滇西的人数加起来,也刚好45人。

他们不是失踪了,他们是在棺材里。

姜若初一字一句道:“我遇到大麻烦了,营地里的人全死了,你赶紧派人来接我,要快。”

闹钟停了,这手表揣在手里,凉丝丝的。她把手表藏进兜,拿起手电走了出去。营地空空荡荡,黑压压一片,姜若初心里很慌。部队的人都死了,她白天看见的那些人又是什么,是鬼么?这些东西难道白天出现,晚上就消失?

生物?江燃说的生物到底是什么?

她觉得帐篷不能待了,收起背包,徒步进入丛林。她打算在树林里藏一宿,等候老靳的救援。她寻了棵大树,爬上树,枕着自己的背包睡。一觉醒来,她悚然发现自己回到了帐篷里。拉开帐篷,所有人都回来了,考古工地又像刚来时那般热闹,仿佛昨晚他们的离奇消失根本没有发生。江燃照常来送资料,她明里暗里试探了一下,想知道是不是他们把她弄回来的。

“什么?”江燃问,“你昨晚出去过?姜教授,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外面有野兽,不能乱跑。”

他嘴上说着关心的话,眼睛里却流露出讥诮的神色。

姜若初心底发凉,她断定眼前这个“江燃”有问题。

这天晚上,姜若初没睡,再次走出帐篷查看,营地又是空无一人。她遁入丛林,走了更远。她想这次他们应该找不到她了,打个盹儿再起来,她又回到了帐篷里。她开始感到恐惧,难道她再也走不出这片营地?她继续尝试,这次她强撑着不睡觉,走到天亮,等她终于熬不住入睡,睁眼一看,她又回到了营地。江燃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讥讽,她怀疑她逃跑的时候,他们就跟在她身后。

第四天和第五天,她又进行了两次无用的尝试。她发现,无论她走多远,走哪个方向,只要她睡一觉,就会返回帐篷。老靳迟迟没有来,从第二天开始手机就没有信号了。她相信是江燃发现她向外界求救,屏蔽了这片地区的信号。

第六天,她不再尝试逃跑,这次她偷偷跟在部队身后,尾随他们进入丛林。他们沉默着在林间行军,走了半夜,来到一个山村外。姜若初趴在草丛里观察,看见他们挨个进入了山村。村子里灯火通明,好多人举着火把,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姜若初觉得这个村庄非常诡异,那些人长得也很奇怪。她没敢进去,悄悄返程。

清晨,若初装病,没出帐篷。

他们在做早饭,姜若初闻到香味,肚子突然变得很饿,她很想出去吃早饭。

她生生忍着,一步也不踏出帐篷。

江燃拉开帘布进来,手里端了碗汤,说:“趁热喝,病好得快。”

这汤闻起来无比香甜,让人食欲大增,姜若初正要喝,手表的铃声忽然嘀嘀嘀响起,她连忙伸手进兜,把闹铃给摁了。抬头看江燃,他好像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只催促她:“快喝吧。”

她点点头,重新端起碗,却发现原本香甜的汤成了一碗浓黑的汁液,还散发着一股扑鼻的恶臭。她立刻想起朱棺上的漆画,青年喝了藤蔓熬出来的汤药,割下头颅,成为无头祭司的一员。1号到7号棺,一共七天,她猛然意识到,今天是第七天。

“快喝呀。”江燃问,“你怎么不喝?”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睛黑黝黝的。他的眼睛太黑了,像没有神采的死人。外面那些人工作说话的声音忽然消失了,一道道模糊的影子在逼近她的帐篷。

“太烫了,”她艰难地说,“凉一凉再喝。”

江燃说好,等在她旁边,一直等到那药凉得不能再凉。

“凉了,你该喝了。”

姜若初慢吞吞端起碗,装作没拿稳的样子,把药给洒了。她想说抱歉,江燃又端来一碗冷药,说:“锅里还有很多,都凉了,喝吧。”

姜若初感觉到那些东西都围在她的帐篷外面,她不敢抬头,生怕自己恐惧的眼神泄露内心的秘密。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老靳怎么还不来?她死死盯着这浓黑恶臭的汁液,闭了闭眼,慢慢把它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