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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持玉策马上了悬空飞桥,忽有一大群人拥上了桥,人群变得拥挤异常,桑持玉骑着马无法再行进,只好下马,艰难穿行在人群中。乌泱泱的人头攒动,桑持玉仿佛一道利刃切入潮水,逆流而上。

“桑持玉,他们都错了。我从来不讨厌你,从来没恨过你。我十岁跟你说我要娶你是开玩笑,七年之后我当了真。谁都不能欺负你,燕瑾瑜暗算你我断他的腿,姑姥姥埋汰你我跟和她碰。天底下能欺负你的只有我,能调戏你的也只有我。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只调戏你一个人。桑持玉,你总说我无耻,下流。只调戏你,算无耻下流么?那我大概,是你一个人的流氓。

“我知道我这人太纨绔,干了很多垃圾事,命运还总爱和我开玩笑。我决定考观星科了,它非得断我前程。我决定当江却邪,当你的小男妻,它非得揭穿我,让我尴尬。我决定不蹚浑水,这辈子安分守己,它……唉,我还是得去雪境给他们布星阵。”

声音忽然一顿,汹涌的人流里,桑持玉终于看见了桥对面的苏如晦,苏如晦也看见了他。这一天晚上,天气晴朗,星河恍若流泻的碎银铺满天空。于是在广厦拥挤的黑街,人们素常难见天光的地方。星光从楼厦间的缝隙穿梭而下,洒落在他们的肩头。

苏如晦弯起了眉眼,笑容灿然地向他挥手。苏如晦从来是这样一个眉目生光的少年,他站在哪里,哪里就光辉灿烂。桑持玉不会忘记,很多年很多年以前,他便是为了这个明亮的笑容而心动,此生无法自已。

他们不约而同向着彼此靠近,穿越沸腾的人海,穿越漫漫的时间。

手中的罗盘仍然在响,桑持玉看见苏如晦握着罗盘,眼角眉梢笑意盈盈。

“他们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其实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浪子几乎没可能回头。可是桑持玉,世上总会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就像我死在仙人洞,又在你的宅子里苏醒。如果你连如此匪夷所思的事都相信,那么你能不能再信我一回?你能否相信,我会为你而流浪,我也会为你而归来。我是个坏蛋流氓王八蛋,但我会为你变成天底下最好的人。

“桑持玉,他人见你若冬雪,唯我见你似春光。我若为朽木,但使我献于你手,琢我成玉,雕我成器。我发誓,我不再撒谎成性。我发誓,我不再寻欢作乐。我保证,以后我早睡早起跑步打拳长命百岁。所以,你可否不要再讨厌我了?从上辈子到这辈子,我问了你好几遍,可你从来没有回答过我。

桑持玉,我重新再问一遍。你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你能不能,喜欢我?”

话音刚落的那一刻,桑持玉终于触碰到苏如晦的手心,他将苏如晦拉进怀中,抱住了这个喋喋不休的家伙。这一刻紧绷的肌肉终于放松,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安定。虚惊一场,刺客没有出现,苏如晦安然无恙。他总算有时间静下来,倾听夜风寂静地流淌,草木蓊郁苍苍无声生长,露台歌女甜甜的歌喉萦绕风中,路过的大娘牵着她不安分的小孩儿,教训他不许乱跑。

这尘世如此广大,如此喧嚣。他如同一只流浪的猫误入人间,在夜色里彷徨了许久许久。当苏如晦为他停下步伐,喂给他小鱼干,他才找到归属。

他不属于这人间,他属于苏如晦。

苏如晦无奈地笑,“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刚肯定哭了。”

“苏如晦,”桑持玉低声说,“那个问题,我回答过。可以,一直都可以。”

风与喧嚣离他们远去,苏如晦回抱桑持玉紧窄的腰,与此同时他听见耳畔系统发出嘀的一声——

【信息变更:桑持玉,吞噬秘术者,刀术大师,最讨厌狗,最喜欢苏如晦。】

“桑持玉。”苏如晦唤他。

“嗯?”桑持玉低低回应。

“我也最喜欢你。”

大悲殿的僧侣围在桥下,望着星光下相拥的两个人。极乐坊的混混也赶到了,他们得了韩野的令,过来保护苏如晦。无论苏如晦处于何方阵营,只要不威胁黑街,极乐坊大部分人都不希望这家伙出事。黑街两个帮派狭路相逢,彼此剑拔弩张地对视,本是箭在弦上的紧张气氛,大概因为夜风太温柔,他们竟默契地没有发生冲突。

混混传讯给韩野,“坊主,没有刺客,苏老板没事。”

韩野阖上手边的罗盘,阴郁沉沉的木雕围绕在他身边,他是个茕茕枯影,与寂寞深坐。他为自己斟了一杯酒,道:“苏如晦,祝贺你得偿所愿,也祝贺我早脱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