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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欢拧干了自己麻衣上的水,拿身上的匕首砍断了几根树枝,围在两边挡风,又在周围四处寻觅,在一些树洞处找了些干燥的苔藓和树皮,又找来的一堆松果,还在河滩边用石头搭了个小堰,诱来几条小鱼。

萧君泽略做休息后,恢复了些体力,摸了摸额头,把左轮里的几枚已经浸湿的子弹换掉,剩下的继续用油纸的包好。

大雨过后,山间的草木湿润,用这样的草木生火会有大量浓烟。

贺欢将木头用匕首劈成小小木条,像灶台一样的围在周围,中间用松果、干树皮等物点燃,把柴火边烤边烧,这才终于让火的烟雾少了许多。

这是一堆很小的篝火,长短不到一尺,却已经是少年能尽可能弄来的温暖了。

“那些袭击咱们的人,桓王,你知道是何人么?”贺欢把自己外套放在火边烘干,又去解下了桓轩的外套。

“那是桓叔兴的人,”桓轩沉默数息,有些歉疚地道,“我见了阿萧,心思便懈怠了,忘记多做防备,这次是我无能,才让你们受了此祸。”

“与你没什么关系,”萧君泽倒不在意,“我急着离开,就是怕元恪封山大索,但你家那位,居然不通知你,便一意袭杀,倒也是位杀伐果断的。”

桓轩羞愧地点头:“正是如此,他与我平日本无冲突,也不知为何——等等,阿萧,你说元、元什么?”

“元恪!”萧君泽随意道,“就是当今 朝廷的皇帝元恪。”

桓轩和贺欢都惊呆了。

于他们而言,北魏是一个东至渤海、西至的凉州,北至草原,南至江淮的庞然大物,可以随意兴兵数十万,北燕、北凉、柔然、高车,武德充沛到益处,几乎天下无敌的庞大朝廷。

只要这朝廷发一语——甚至不用皇帝发话,只要中书令轻说一声,桓轩这样的山民们就会被轻易驱逐甚至发配六镇,贺欢这样的队主,他们能随意招来数十万,可以起无数工匠,修筑宏伟的石窟寺……

一个远支宗王或者是门阀的属下,就能轻易改变贺欢和他手下那近百位兄弟的人生。

而这时,阿萧居然说,皇帝亲自来了这小小的桐柏山,要封山大索?!

“事情是这样的,”萧君泽脱下打湿的鞋袜和外套,把手脚靠近了火堆,披散的长发还滴着水滴,随意道,“先前雍州刺史在洛阳祭拜先帝,与元恪这新皇帝发生冲突,劫持元恪至此,中途遇到了一点麻烦,让元恪跑掉了,估计元恪是找到了桓叔兴,所以,就变成现在这番情况。”

桓轩顿时头皮发麻,他吞了一下口水,幽幽道:“这,刺史大人,这还能继续当刺史么?”

萧君泽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桓轩脑子急转,认真思考道:“我觉得,很难,雍州毕竟是一州之地,若是朝廷大军压境,必然要投奔南朝,而南朝也对刺史大人报有戒心,说不得便要将他调走,失去积业,要再度起势,便要耗费一番时日了。”

萧君泽又看向贺欢:“你觉得呢?”

贺欢沉吟了几息,才谨慎道:“敢问,君刺史为和要与陛下翻脸,又是如何将陛下劫持至此?”

萧君泽思考了一下,回忆道:“和陛下闹翻,是因为陛下觉得君泽是个威胁,要将他拿下,君泽不愿意束手就擒,于是劫持了他,至于离开洛阳,还记得我给你做过的孔明灯么?”

贺欢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难道你们,你们是……”

“对啊,从天上掉下来的。”萧君泽露出微笑。

桓轩想像了一下,然后感觉自己想象力太贫乏了,想不到能带人飞上天的孔明灯能有多大,整个人都有些木然:“这刺史大人,实在是、实在是……”

一时间,他有些懊悔自己读书太少,以至于如今搜肠刮肚,也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位大人。

相比之下,自己就像是皓月之下的萤火,别说及了,碰触的资格都没有。

贺欢沉吸了一口气,目露钦佩之色:“不愧是远在襄阳,便能得草原六镇之心的君泽大人,这却实是通天之能,世间前无古人,难以企及。”

萧君泽却并没觉得开心:“那又如何呢?这次大乱中,他亲手杀了自己义兄冯司徒,与好友彭城王决裂,这能力再强,也抵不过人心。”

贺欢却不这样觉得:“君刺史才华盖世,不输王猛、崔浩等王佐之才,陛下无法用之,是他识人不明,这天下怕是很要乱。彭城王、冯司徒身在局中,与君刺史道不同,不相为谋,便是这次不分开,也难保下次不会决裂。”

萧君泽看他一眼:“你居然是站君刺史这边?”

贺欢沉默数息,才低声道:“世族门阀,宗王亲贵,压迫六镇久矣,当年我家被牵连发配,也只是因为得罪了一位主薄,便家破人亡,如此朝廷,我为何要站?”

萧君泽托着头看他:“你难道想学陈胜吴广?”

贺欢摇头:“自古先出头者,都是众矢之地,我会投奔明主,效犬马之劳。”

萧君泽忍不住笑道:“如此看来,君刺史就是你心中明主了?”

贺欢微微点头:“这是自然,不然天下,还有谁称得上?”

桓轩在一边听得皱眉:“君刺史学究天人,能将雍州治理成一片乐土,但我观之,这些年来,雍州不修武备,钱财工坊,皆在城外的鱼梁州,如今他又在朝中失去靠山,到时,只怕一场战火过后,便要毁成废土。”

这也是他这些年举棋不定的原因,再多的钱粮,若无武力相护,那也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君不见当年北凉的百年基业,佛学、儒学大昌,但在北魏过境后,二十余万户凉州百姓都被迁到平城,凉州自此荒凉。

贺欢不认可:“以君刺史的智慧,不可能料不到这点,他敢如此做,必有依仗。”

桓轩则看向阿萧:“阿萧,你觉得呢?”

“我觉得……”萧君泽正要回答,突然鼻尖一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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