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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下旬,夜幕降下,秋风瑟瑟中,襄阳城上,明月高悬。

襄阳城外的鱼梁州,则到了最热闹的时候。

夜色之后,各大工坊便基本下班了——以前不是没有加班的,但灯油火光很弱,多了容易起火灾,加上大规模用灯也是不小消耗,工坊主们权衡利弊后,果断放弃了这种赔本的买卖。

而依托着襄阳城南边的炼焦大作坊,雍州的煤油价格不高,为了方便工匠们夜里回家,萧君泽就让崔曜每晚让人添油,在几条主道上点一个半时辰的煤油路灯。

贺欢还是第一次晚上离开军营,走在这鱼梁洲的繁华主道上。

六角形的木柱一人多高,琉璃罩下,火光明亮而稳定,最精巧的是,灯罩上方有一个圆形的镜子,能将向上的光芒反射到四方,使灯柱之下数丈范围,都能看得清楚。

而木柱之下,却是人间繁华。

有卖糖人的小贩,有卖羊角梳的货郎,表演着吞剑吐火的杂耍艺人,给人修补锅碗的补匠,补衣的婆子,还有卖刺绣的手帕、摆鸡蛋的农人……

他们身前路过的人们,偶尔便会驻足,有的买几根菜,有的换一把梳子,他们的货币也不一定是钱,有时候是一把丝线,有时是几块碎玻璃,又或者一些打磨一番,便能做刀做锄的铁片。

贺欢还看到有卖野果的,其中一种,正是上次阿萧在山中吃过的黄褐色毛果,他上前去问了价格。

“山间野果,猕猴吃的,你若喜欢,就一钱两斤。”那卖果儿的是一名老头,笑着指了指手边的用稻草编的简单网兜,“我再搭个网兜送你,如何?”

“可以尝一个么?”

“尽管尝!”老头笑道,“这果子都是熟透了,保证甜的。”

贺欢于是尝了一个,果然很甜,便从这大小不一的果儿里,挑拣了鸡蛋大的果子,一边选一边问道:“老丈是襄阳人么?”

“那倒不是,老头本是梁州人,那边仇池人反复叛乱,朝廷今日征、明日剿,徭役月月不歇,乡人难以过活,便逃入汉中,顺着江水而下,来到了襄阳,”老头感慨道,“一路上,家中十几口人,少了大半,好在郡守收留,给了我等食粮、户籍,这才安歇下来。”

“老丈是得了土地?”贺欢说着,把老头悄悄往兜里放的一个核桃大小的小果挑了出来。

“还没呢,”老头摇头道,“家里小儿去了琉璃坊,说是有什么天赋,三年下来,也算是小头儿,管了十来个徒弟,家里人都在跟他学手艺,想要等钱更赚得多些,便自己开一个作坊呢。”

贺欢顿时目露羡慕,开工坊,那可不但要钱,还要人、要土地,可不是说有就有的。

老头还想再往他兜里多放几个野果,但贺欢觉得够了,果断系上网兜:“差不多了,再多这兜要断掉了。”

“胡说,这兜绳我用了五根稻草,怎么也能装个五斤,这才四斤呢……”

“我觉得这怕是没有四斤,”贺欢掂量了一下,认真道,“得再加三五个还差不多……”

“胡说!”老头明显气虚了一点,“行了,那你就给两个钱,提走便是。”

这小摊子,随便卖点,可没有称。

贺欢提上网兜,数出了两个太和五铢钱。

难得拿到现钱,老头喜笑颜开,小心收了,又在摊子前拿起一团毛卷,一边守,一边搓线,眉眼之间,都是对生活的满足。

走过大街,通向襄阳城的路却要黑上许多,一路都只是往返马车的灯火照明,周围虽然有些稀疏的民居,却也是肉眼可见的冷清。

襄阳城不收入城费,贺欢没有带武器,便很容易被放了进去。

他依靠着斛律明月的指点,先是找到了刺史府,然后围绕了一圈,看哪里跑比较方便,同时还看了一眼那阁楼上的琉璃灯,有些踌躇。

还在查探的路上遇到巡逻的斛律明月。

骑着在马上斛律明月看着这家伙深吸一口气,一脸要闯龙潭虎穴的模样,忍不住嘲讽道:“我这还有一袋酒水,要不要给你壮胆量?”

贺欢一时脸涨得通红,深深地看了斛律将军一眼,认真道:“多谢将军好意,欢有要事在身,下次定与你把酒言欢。”

斛律明月本想说谁要和你把酒言欢了,便见那男人已经毅然抬腿,推门而入。

斛律明月看了一眼那虚掩的侧门,抿了抿唇,下马过去,将那门拉好。

然后,他抬头看着阁楼那随风而动的灯盏,皱起眉头……怎么突然就一种说不上来的忧郁感呢。

……

贺欢进来时,就遇到一名温柔沉静的侍者,看着二十五六,眉目淡雅,正平静地打量着他。

那一瞬间,贺欢莫名感觉到危险。

下一秒,便听那侍者温和道:“请问你是?”

“在下贺欢,是斛律将军让我过来求见阿萧公子。”贺欢谨慎地答道。

“原来是贺公子,请随我来。”那侍者轻轻点头,提起手中琉璃灯,在前方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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