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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下一秒,拓跋猗卢便骤然出手,将利刃抵在她腰间:“不许出声。”

妇人惊恐地瞪大眼睛,低声说:“行、你莫动手。”

于是两人紧紧依靠,做出喂羊的模样,这时已经有人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地开始搜察,要求带走所有陌生人。

而来到羊圈询问时,妇人自然说未曾见到生人。

追兵便继续寻下一家。

拓跋猗卢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低声道:“你是何人?”

那妇人小声道:“我是白部大当户卜兰家的,来这里收绒。”

大当户?

拓跋猗卢微微眯眼,这说明女子的丈夫在白部是个小贵族,而且,先前围杀他的军卒里便有白部之人,以她丈夫的身份,必然在外征杀,也不知有没有死在刚刚的大战中。

但无论如何,短时间内,她的丈夫都不会回来,正好可以利用她躲避追杀。

于是他要求进入她的帐篷,略做休息。

卜兰家的自然不敢拒绝,只能应允。

帐篷矮小,但却五脏具全,妇人畏惧地拿出炉子,还有一口不过半尺见方的小锅,拿出火折,起了煤块,从墙角的桶里舀水煮进去。

咕咚的水滚水声很快响起,为了缓和对方的戒心,他随口问道:“你家没有子嗣么?”

卜兰家的一听这话,眉眼立刻便有些亮了,她声音不由自主地高了起来:“怎么没有,先前去蓟城贩羊,我家小儿被南边的先生看中,入了学去,如今,已有两年。”

“幽州的先生,会收鲜卑人?”拓跋猗卢当然是知道幽州有学校的,但他手下的汉官都说那是学一些的杂学之所,治国韬略不教,名士大儒都是私收弟子。

“收得,只是得有户籍,”卜兰家的忍不住满意道,“我们白部离得关内极近,凡是入关,那都是要有户籍的,我儿平日不回家,每隔上数月,我就去给他送衣物吃食。”

“何必去南方,”拓跋猗卢皱眉道,“鲜卑儿郎懂得骑射才是根本。”

“不是这般,”那妇人道,“我儿在这边,只能牧马放羊,抢掠杀人,若是去了南边,有暖屋棉衣,有肉食米面,有万般繁华,若能得个一官半职,便是大人物,如何都好过在这草原上风吹日晒,今年没雨,牲口都饿得瘦颓,还好我儿南去,不必受这苦。”

草原上,牲口是活命的根基,看着牲口一片片地死,没有比这更折磨人的了。

“大单于欲入关,若举族入代地,你也不受这苦,岂不更好?”拓跋猗卢道。

“光入关有何用,”妇人道,“那南方繁华,却是要有编户才可享受,否则便是如扶余人那般,做得都是苦累活,大单于想得简单,他抢了自是容易,我们这些靠贩羊生活的,又该如何?”

拓跋猗卢不屑给这妇人解释,在他看来,这些小牧民的一点损失,又哪里堪与鲜卑大业相比。

妇人却是叨唠起来,说起白部这些年投奔了肖姑娘,肖姑娘做南口大集时举族前去相助,那时光是搬木头就伤了好些人,但后来肖姑娘可没忘记她们,把南口一条街的铺子都分给白部当成族产,这些年赚到的米粮,足够让冬日时的老人都吃饱。

他们这些族人也买了炉子,有承轴的板车用起来顺得和马儿一样,迁移起来方便多了,前两年,肖姑娘还从海外带来几十只长毛羊,可惜他们白部太弱小了,没能抢到一对长毛羊,否则那得多好过啊。

那长毛羊的毛又细又软,和棉花似的,不像山羊毛又短又硬,不能搓线……

拓跋猗卢听着她的唠叨,看她把米面盐煮进锅里。

最后还仔细地拿出一小团茶叶,小心地放进锅里煮,并且夸耀这茶真是比盐都不差的好东西。

靠着肖姑娘,他们的日子过得舒心多了,人就要知足,记着恩情。

拓跋猗卢听得心烦,干脆主动舀了一碗,他一日夜未食,早就饿极了。

奶香浓郁,他整吃了两大碗,那妇人都只小小喝了一碗,看他的目光都带着厌烦。

然而,没过多久,他突然困倦无比,虽然知道不能睡,却还是完全无法抵挡困意,这时,他感觉到不对,猛然咬牙,强行想要拿下这个女人。

但对面的女人早就观察着他的举动,立刻退开,过几息再看时,对方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

很快,妇人引来了军卒,说了前因后果。

而很快,拓跋六修也飞快赶了过来。

“你给他吃了什么?”拓跋六修神色复杂地问这女人。

在一边,他的父亲已经凉了。

“羊踟蹰。”妇人小声道,“南方收这药,说是做麻沸散,我便集了些,给他当茶煮了。”

肖姑娘给她们增收支了很多招,连羊踟蹰这种剧毒野草都能变废为宝。

这东西在太行山谷里很多,到三月、四月,正是花开时节,采花阴干,当药材卖,价格可不低呢。

这杀才吃这锅,她用了一两干花,亏了一整银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