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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 热水、吃食都被小二端来。

菜品不多,只有羊肉汤、蒸饼,分量却很足, 够两人吃到喉咙。

小二很是抱歉:“两位客官见谅, 这大风将至,为免走火, 后厨的炉子大多熄火了,只留下了几个, 便没那么多的菜品了,但只要大风过去,必用本店上好的菜品赔罪。”

张伯奋没见过大风, 反而有些期待地问道:“那要是好几天都不过去呢?你们便不开火了么?”

那小二不由得苦笑道:“客官说笑了, 咱们密州大风少见,大多半天一天便过去了,若是好几天都不过去,咱们这镇想得就不是开火的事情,而是要如何救灾求活了。”

张叔夜在一边点头, 教训儿子:“大风泛滥, 素来是江浙淮南一带大害,不能拿来调侃。”

还顺便告诉儿子, 在淮南一带,凡是在海州、泰州一带的知州,最重要的事情, 就是修筑海堤, 防止海水倒灌, 这才能引水种田, 他当年在海州当知州时, 就曾维护过一条海堤,不过那是范公开始修建的,叫范公堤。

说到这,这位父亲不由有些羡慕:“这可是传世的功绩,北有范堤,南有苏堤,两公之名,能传千古,若我此生有机缘,也能为民修筑如此奇观,纵死不枉也。”

张伯奋忍不住嘀咕道:“范仲淹和苏东坡就算不修这两堤,也能名传千古啊。”

张叔夜耳尖,喝道:“你在嘀咕什么?”

张伯奋于是闭嘴。

两人用了膳,小二来收拾碗筷时,还在房中检查了窗户、门闩,走之前,特地指了那宽如扁担的木闩是专门用来抵挡大风天的,睡前一定要记得别好。

张家父子当然答允。

房间昏暗,两人又点起了灯,翻看起房中放着的小报,几乎同时皱起眉头,张伯奋到底年轻,不由得咦了一声:“这小报,怎么没上朝廷的消息?”

张叔夜也不懂,但他按捺住性子,淡定地看下去。

小报用的是很普通竹麻纸,纸上的印记有一点模糊,一看就是用如今盛行的“油印”制成,其上的笔迹倒是铁画银勾,颇有风骨,只是写的内容,有点太不含蓄,没有用上之乎者也,而是用一些符号断句,让两人都有些不习惯。

《山水商行宣布新增一座碱坊后,碱票上涨的超过七个百分点,疑有奸商炒作!》

《风季来临,南方船行价格上涨,北方船行价格未有明显波动。》

《王里正宣布新区正式落成,七位区代表上台发表感言。》

《南区房价翻倍,新镇楼价为何让普通人如此高不可攀,附七大区房屋价格一览表》

《轴承坊仓库盗窃案依然未被破获,王里正表示将严打不法商贩用轴承滚柱代替钱币交易!》 ……

张叔夜一开始还满头问号,但看了一会内容后,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这么一张《新镇早报》,内容却十分详尽,把镇子的各种建设问题、修筑进展,一一列出——这种事情,简直前所未有,什么时候,衙门如今执政,需要向庶民交代了?

可是这报纸上,又明明白白地写着遇到的问题,被如何解决,比如其中关于粮食运送的问题,就是向诸大船行“招标”,他们还会每四个月举行一场交易大会,互通有无。

每个区的发展情况,都有记录,还会刊载好人好事,写上对方的名字,得到的表彰……

张叔夜眉头紧皱,作为一名能吏,他感觉自己从这些字里行间找到一些执政的理法,有什么让他恐惧的东西潜藏其中,但让他说,却是说不出来。

他把这些文章一字一句地读完,心中的谜团越发巨大,几乎就想立刻出去,见见那位在报上屡次出现的“王里正”。

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窗外已经响起了呜呜风声,绵长又阴冷,仿佛鬼魂的哭嚎,雨点的啪嗒声,也降落在屋檐之上。

大风到了。

他只能低下头,继续翻看小报上的消息,翻到后边,他总算看到了一些朝廷的消息,比如彗星降临,比如西夏向辽国朝供,比如,当十钱废除,朝廷回收当十钱,每收十贯当十钱便给钱主价值四贯的金银物帛……

下边还有点评,说的是钱在新镇就可以兑换,已经专门开了铺子收当十钱,并且再次强调轴承钢和滚柱钢不许拿来当钱用,一但发现不但没收,还会罚款!

张叔夜倒是知道轴承,如今高门大户的马车,基本都换上密州的轴承,里边滚柱个个均匀且不重,还是上好的精钢,用来当钱……他思考了一下,换成自己的话,是肯定会收的。

张伯奋的观注点则和父亲不同,他看到的是一个商户靠着收购倒卖碱票暴富的故事,对方几乎没有花什么人力物力,就一下子成了拥有数千贯财富的豪商——要知道,自从父亲被贬后,他就没有收入了,花的都是老本,还要抚养孩子妻子,真是一文钱分成两半都不够,这里居然那么有钱么?

他包里还有十几贯钱引,是他们此行的盘缠,若是去那交易行里走一圈,或许,能赚上钱?咦,这里还有地址?

……

狂风骤雨,下了整整一夜,但这大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到次日天明时,雨势便小了,而到次日午时,风停雨歇。

张叔夜父子也吃到了店家的上品伙食,这里多是新鲜海货,蒜蓉的贝类、油煎的黄鱼、油炸的海蟹,味道都十分地鲜美,价格也很实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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