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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严重的烧伤,为了减少疼痛,首先要用清水冲洗降温。

苏枝儿只知道简单的护理知识,现在外面那么忙,一定找不到医士,也拿不到药。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捧起泉水替少年浇下去。

她记得好像要浇半个小时或者一个小时。

石碗那么大的泉水眼,根本就不能把胳膊放进去,苏枝儿只能不断的替少年浇上去。

重复这个动作半个小时,苏枝儿的胳膊开始打颤。胳膊累了,手抖了,她还在坚持。

“你哭了。”少年突然开口。

少女遍布小红疙瘩印子的脸上是清晰分明的两条泪痕。

她,她哭了吗?

好像是的。

苏枝儿有点丢脸,她抬手把面纱放了下去,并吸了吸鼻子。

其实她的小红疙瘩都快要好了,可经历了上次造反俱乐部事件,她清晰明白的发现郑濂对她居然还有意思!

好吧,只能将过敏进行到底了。她就不相信郑濂能对着她这张丑到爆的脸产生长时间的兴趣!

“为什么哭?”少年用那只完好的手伸出一根手指,抵住苏枝儿的面颊。表情虽冷,但眸中的困惑却是真的。

那里的面纱被眼泪浸湿,水渍汪汪一片。

少年轻轻往旁偏移,拨开面纱一侧,露出少女一只眼。

苏枝儿颤了颤眼睫,正巧一滴泪滚到少年指尖。那手指又长又细,看着像漫画手。少女的眼也是明亮而朦胧,黑白分明中蕴着泪珠,粘在眼睫上,鲛人珠般圆润晶莹。

“因为……”少女声音很轻,她说,“怕你疼。”

空气一瞬安静下来,少年原本毫无感觉的胳膊突然开始剧烈疼痛,像是被打破了某种屏障一样,疼得撕心裂肺,挖骨抽筋。

胳膊上那一大片水燎泡又红又肿,像层叠的蚕蛹,臃肿的被烫坏的肌肤与旁边正常的冷白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少年的嗓音也变得嘶哑,他的声音甚至有点颤抖,“为什么怕我疼?”

被周湛然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盯住,苏枝儿顿觉心尖一跳。她垂下眼帘,掩饰住心中的异样感,“作,作为朋友,当然是因为关心你。”

“关心。”少年喃喃自语,他半阖起眼,眼睫下垂,露出缱绻之态。

疼了,就是关心。

少年抽开自己被苏枝儿捏在手里的袖子,绕过她,慢吞吞往前走。

大猫乖巧的跟在他身后,走出几步回头看一眼苏枝儿。

少女呆愣愣站在那里,手还放在半空中,像是要抓取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抓到。

直到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苏枝儿的视线里,她才恍惚回神,心中产生一股懊恼。

她是不是……越界了?惹他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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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火烧了大概有一个时辰,终于被众人齐心协力的扑灭。

外面闹哄哄的正在收拾残局,屋内悄静无声,只有一少年垂落着一只被烫伤的胳膊靠坐到榻上。

他身后扶趴着一只虎,乖顺的将两只巨大的爪子垫在脑袋下面,露出健美的身段和柔顺的皮毛,让少年仰身靠下去。

少年闭着眼,有血从胳膊伤口处蜿蜒而下。

大虎盯着少年的胳膊舔了舔唇,它觉得自己似乎闻到了香喷喷的烤肉味。

“主子。”有人推门进来。

屋内昏暗一片,连一盏灯都没点,只大虎一双在暗中散出发澄澈幽光的眼,浸着十足的野性,让人望一眼就遍体生寒,不敢靠近。

少年却一点都不怕那恶虎,甚至还偏头将半张脸埋了进去。

进来的肖楚耀跪在地上,道:“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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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形纤细的丫鬟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她的面前就是一颗硕大无比的虎头。

老虎趴累了,站起来活动活动,伸了一个漂亮的懒腰。那颗虎头正巧凑到榻旁,跟清月对了个正眼。

清月被堵住了嘴,全身无法动弹,她被虎头吓了一跳,然后蚕茧似得扭曲着抬头,脖子仰出一个古怪而诡异的弧度,看到了虎头旁边的少年。

是他!竟然是他!

清月被堵住了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就似老人一般浓重的喘息声。

少年单手撑着下颌,黑发落下,神色极淡,“外面的火灭了吗?”

“是。”肖楚耀道:“这丫鬟不肯招供是谁指使,这把火烧死了我们好几个兄弟……”说到这里,肖楚耀脸上露出怒色。

周湛然却依旧是那副冷漠表情,他甚至觉得有点无聊。

“那就蒸了吧。”

蒸!

肖楚耀霍然抬眸看向周湛然,脸上露出些许不可置信。

少年抬起自己受伤的胳膊看一眼,然后起身下榻,走到清月身边。

他虽高,但瘦,俯身望看过来时眉眼阴丽。他嗓音很淡,带了一股与世无争的慵懒之色,可说出来的话却诡异至极,“受伤了就会有人关心,你高兴吗?”

清月是从小受训的杀手,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为的只有一个。

杀人。

她杀过很多人,眼前这个疯太子是她的最终目标,可她失败了。

不过幸好,她已经留下线索,主人很快就会知道谁是那个真太子。

清月被堵住了嘴,不能说话。

少年却直起身,甩着胳膊道:“我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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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侯府入夜的这场大火迅速传遍整座金陵城。

“听说锦衣卫已经抓住纵火的人了,是咱们承恩侯府内的一个丫鬟。”

“一个丫鬟为什么纵火呀?她难道跟太子殿下还有深仇大恨?”

“那位殿下是个疯子,杀人无数,仇人遍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与那丫鬟扯上什么关系了。”

“才不是呢,我听说是那丫鬟晚间偷吃酒,不小心打翻了烛台,才引起的大火。”

各种说法非常多,苏枝儿却知道这场火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回想起之前清月那夜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想到一个可能性,清月或许是郑峰那边的人。

郑峰此人,手段毒辣,心肠冷硬。

像清月这般年纪轻轻就被买回来,在暗地里培养起来,然后再被四处安插的卧底间谍,在他手里不计其数,甚至可以说是遍布整个金陵城。

可现在郑峰根基未稳,一般来说是不会闹出这么大动静来暴露自己的实力的,那么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不对不对,疯太子的敌人那么多,也不一定是男主。

苏枝儿想的头疼,隧决定不想。

关她什么事?干饭去。

“快快快!锦衣卫在正院里架起了一口大锅,说是要蒸人。”有老婆子惊恐奔来,四处相告。

胆子大的一道跟着去看,胆子小的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苏枝儿属于胆子小的,她立刻就躲进了自己的猫儿院,连饭都不干了。

在昨夜那场火势中,猫儿院并未受损。

苏枝儿躲在自己的被窝里,想着清月那张脸,然后又想到一口硕大无比的铁锅……好吓人。

而且指不定这下一个蒸的就是她!

是啊,她虽然不是真的郑峰那边的间谍,但她跟郑峰也脱不了关系。

苏枝儿这样一想就被吓病了。

大夏天的,她硬生生冷得出奇,浑身凉汗,浸湿了被褥,躺在床上全身虚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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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枝儿做了个噩梦,她梦到自己被放到了蒸笼里,就跟蒸大馒头的那种大蒸笼似得,她被套了麻袋,脖子上被收紧口勒住,蜷缩着横放在里面。白烟蒸腾而起,她的眼前渐渐被白雾灼伤……好冷!

等一下,冷?被蒸不是会热吗?

苏枝儿猛地一下睁开眼,就见自己床边坐了一个白乎乎的人影,跟刚刚出炉的包子似得浑身雪白。

他收回自己点在苏枝儿脖颈处的那只冰冷的手,然后举起自己另外那只血肉模糊的手跟她说,“疼。”

苏枝儿惊魂未定,被突然出现的少年吓得不轻。

她起身点灯,身体沉重。

苏枝儿用清水净面,勉强恢复神智,就着那盏琉璃灯看到少年胳膊上的伤,似乎有越发严重的趋势,那些燎泡涨得鼓鼓,像喝饱了水似的。

“你有药吗?”她蹙眉问。

少年摇头。

那这可怎么办?像他们这样做奴才的,平日里病了都是借着主子们的福分才能请府内的医士看看的。

当然,还有其它的一些小方法,就是拿出自己的小金库,去找医士们暗地里买些药。

苏枝儿背着少年,取出自己的小金库,让少年在她屋里等着,然后自己去外头买药。

虽然苏枝儿去的早,但等她到药房,发现那里已经有许多人在等着了。

原来昨夜受伤的人不在少数。

“侯爷吩咐,最近几日只要是看病、拿药的,一律免费救治,不可暗地收取钱财。”

苏枝儿的小金库终于保住了。

烫伤药供不应求,苏枝儿本是条咸鱼,奈何一想到少年的伤,就只能硬着头皮往里挤。

“最后一盒……”

“我的!”

两只手一起按到那盒子上,苏枝儿扭头,就跟一小厮对上了眼。

那小厮嚣张道:“我是来替我们家二公子取药的。”

二公子这个名头一报出来,周围的人顿时后退三步,丫鬟哪里敢跟主子争。

“原来是二公子呀。”苏枝儿声音轻软,带着一股明显的柔顺,“对了,这位小哥知道我是谁吗?”

小厮冷哼一声,“我管你是谁。”

苏枝儿继续柔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好。”说完,她猛地一把抢过那最后一盒烫伤药,然后拔腿就跑。

小厮:……

众人:……

小厮呆在那里,半天才回神追出去,然后就见那丫鬟早已跑得没影了。

小厮气得仰天长啸,“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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