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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被钉死在刑具中间,几乎在难熬折磨下萎缩成一团焦黑尸体,却被强行拉扯伸直的时颤时死寂的影子。

平时对待新人还算好说话的“前辈”,抬步走进他最擅长的领域的瞬间,就悄然完成了明暗的交替。

——来自前辈的忠告,叛徒的下场啊,可是非常、非常难看的。

——不过能难看到这个程度,真的算是很少见了,所以说骨头太硬也不是好事啊。喏,还能忍住不吐的话,就多看几眼吧绿川,一年难得一见的珍稀画面呢。

像泡在阴暗污水沟里的地下室,突然多了微弱的一点光,原来是“前辈”自顾自说完了忠告,便无视掉面色略微难看的新人,旁若无人地点了一根烟。

火光在白兰地黑灰色的冷酷瞳孔里摇曳,他身后,熬过第一阶段审讯的叛徒没了声息,铁枷之下,只有一块没了骨头的血泥。

诸伏景光记不清当时那个叛徒的长相了,但此时,他在恍惚间朝前看,看到被审讯的叛徒竟是烫到视野的红发红眼时,几乎立即失魂荡魄。

这就是……他这几日,不愿想却不得不想到的残酷画面。

基本上可以确定了,源千穆是黑衣组织的叛徒。

准确地说,出身组织的他做过叛徒,结局不出意外是被发现了,可比别的叛徒“幸运”些许的是,组织没有要他的命,而是让他换了身份活下来,重新“死心塌地”回到组织。

江崎源看上去过得可比源千穆自在多了,不仅身体健康,有钱有势还有数码宝贝,人整天笑意盈盈,洋溢着晒够太阳的安逸气息,甚至还能顶着黑衣组织的压力,大开后门捞自己傻不拉几的同期——

混蛋。

班长他们还是被盯上了。

纵使缺了前因,诸伏景光还是能从后果反推回去,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前脚刚“消失”,“江崎源”后脚就凄凄惨惨倒在他老家的木屋里,要是跟黑衣组织没关系,他就眼睛不眨把那一亿美金生吞下去。

代价……哈,代价。

只身单影带着一颗钻石狼狈逃出,为了躲避“动物园”的追踪,不得不与外界断绝联系,三日滴水不沾倒在寒冷的木屋里——这就是“江崎源”为了救下他们,必须要付的代价吗?

这还只是这一次……与过去送出的机密情报相比,根本不算什么的一次。再之前呢?源千穆都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能以如今这个完美的姿态,朝他笑着说没关系?

审讯……是怎么都躲不过的,对还未触及机密的叛徒,就要折磨到生不如死,受过卧底训练的硬汉也不一定能抗住,用在千穆身上的审讯手段只会更残忍……他那时身体还特别虚弱,憔悴得碰一下都担心会随风消散的样子,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啊,这么想的话就说得通了,组织也知道那个脆弱的身子撑不住,或许并没有立即审讯他,而是先……

应该是人体实验吧?实验的目的猜不到,但附加产品,似乎就是把活生生的人的手臂炸碎,再一片片拼回去……也不一定,万一那只手在摩天轮上就已经作为惩罚,被故意炸碎了呢?总归后面还是拼起来了。

听起来像在说梦话,可如果是那个连返老还童都能做到的组织,掌握了更匪夷所思的技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这之后,就又回到审讯了,就算千穆展现出了足够的利用价值也绕不过。

既是警告,也是震慑——还是烧进血肉里,刻骨铭心的【烙印】。

比“绿川航”领悟到的真谛还要再多一层。

组织不会容许饶恕过一次的“叛徒”,再·背·叛第二次,因此印象必须痛到极深之处,确保下辈子都不能忘记。

诸伏景光只是想想就难过得不行。

他的朋友明明是只怕痛懒散的野猫啊,猫应当是自由的,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随它心意,要是偶尔会多回头看看,赏脸到自诩饲养员的人类家里多待一阵就更好了。

说什么要把猫捆起来免得乱跑弄伤自己,都是气话,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本事?

可是,这只猫还是被人抓了起来,套上了连接着粗重铁链的项圈,铁链的另一端深入乌鸦的巢穴,一眼竟望不见尽头在何处。

噩梦上演着诸伏景光想象中的现实,场景极度逼真。

……红发男人被绑在布满锈迹的刑架上。

大多时候是平静,偶尔才会有异样光彩闪过的赤眸紧闭着。

男人好不容易饱满起来的身体又恢复了枯瘦,红发被血打湿也看不出来,唯一的证明是,发丝黏粘在苍白的面颊旁,滑下的水渍是红的。

满是血腥味的铁链近乎嵌进他的右臂,切开早变得血淋淋的皮肉,露出底下白森森的骨,而另一只臂膀却不见踪影,肩旁空空荡荡。

审讯他的虚影被诸伏景光替换成白兰地,干瘦男人如记忆那般,先拍了拍自己被血溅到的黑色风衣,随即漫不经心走上前——

除了遭到踩踏的枷锁顿时陷得更深,没有出现太响亮的声音。

白兰地抬脚,踩在红发男人身前最深的伤口处,一股血涌出弄湿了他的鞋底,他还就此加力,往下慢条斯理地重碾了几下,似是要压出这具躯体里的五脏六腑。

更多的血冒了出来,布满受刑痕迹的身体上,再找不到一点洁白。

“唔……”

诸伏景光傻了一般,看到他的朋友面露痛苦,被束缚的身体微颤,从喉咙深处漏出一点闷哼,黑红的血也盖不住惨淡近白的唇色。

“差不多够了吧,再重复一遍我都要腻了。”白兰地语气无奈,脚下力道不断加重,嘴上像是在和受刑的对象打商量,“给我们的同事情谊一点面子,你就老实交代了行不行?上面还要留你一条命呢,我又不能把你玩死,这样硬拧下去没有意义。”

白兰地翻开红发男人的眼睑,似是在确认男人瞳孔的溢散程度,确认完毕,他从一边的架子上取下一剂药剂。

组织自行研发的吐真剂,注射进审讯对象的体内后,立即可以生效,效果极佳,副作用也极重。

“嗯?听得到么?应该还有意识吧,我再说一遍啊……”

“——把你死不承认的东西全部说出来,Glendronach。然后,挺住,至少在审讯结束前别死了,你死了我会很麻烦。”

“前辈”的嗓音阴沉冰冷,他手持装满药剂的针管,另一只手卡在红发男人的颚下,目光在血迹斑斑的脖颈间扫视,似在寻找合适的注射位置。

这个充满危机预示的举动,加倍刺激了被强制按在原地的噩梦的主人。

诸伏景光忽然能动了。

“住……手……!”

他温柔的蓝眼里赤红一片,仿若剧烈挣扎下终于挣脱控制的豹子,嘶吼着猛冲上去。

别说白兰地的梦中虚影了,就是白兰地本人在这里,也会转瞬就死得相当凄惨。

诸伏景光如闪电般抓住了白兰地拿着针管的手,已经做完了向后拧折的前置动作,却不想一个意外打断了他。

刑架上奄奄一息的友人忽然睁开了双眼。

“……”

粗略打量了一下“自己”和所处的环境。

千穆:“?”

刚串门过来,就被梦境自动换上了一副很是……稀奇的形象。

没老年痴呆的话,他上一次正儿八经这么凄惨,还是在初次界融的世界被扎成筛子的时候。

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诸伏警官很能想象啊,就差把他往老虎凳上招呼了,要不要再来点烧红了的烙铁助助兴?

活了这么久,还没被审讯过的男人赞叹完好友的丰富想象力,就抬头,对上一双刚从暗沉愤恨变回来的呆滞猫眼。

诸伏警官大概是友人的“死而复生”惊到了。

确实,人上一秒还血淋淋惨兮兮,干脆把“美强惨”三个字刻脑门上,下一秒就顶着一身伤疤血迹,没事人似的“活”了……

“呃。”

诸伏景光皱眉,试图晃头让自己清醒:“奇怪,这个明明很平静,但就是感觉发自灵魂在鄙视我的眼神……我是在做梦吗?”

“是啊,不然呢。”千穆对他的嘀咕予以肯定。

“哦……这样……”

诸伏景光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他什么都没明白。

“就算这是梦,现实也比梦好不到哪里去!”

坚信自己抓住“真相”的警官异常顽固,还微红的眼睛瞪视莫名悠然的友人:“我告诉你源千穆,你再想找借口忽悠我也没用了,当我每次都会被你骗过去吗?这么浅显好猜的事实……不用猜,根本已经不遮拦地……摆在我面前了啊!”

他像是自暴自弃地继续说:

“这一点,你这个气人的毛病永远都改不掉,不揍你一顿我真是气没法消!”

“你这个混蛋……只会把我们甩在身后,根本没想过要让我们追上来!——唔呃,手一下子长出来了?!”

千穆:“……哎,因为本来就没断啊。”

该怎么说好呢?其实他们不但没被甩掉,反而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被性格越发恶劣的他,圈在了他自行划下的安全领域里……

这种像是在圈养他们的话,肯定不能说出来吧。

那就这样好了。

“这么跟你说吧,景。”

被锁链吊起后不得不脱离地面的双足落地,千穆用从顽劣小鬼那里收回的能力,稍稍修改了梦境中的细节,首先把自己一身的狼藉去掉,变回能坦荡见人的样子。

换上一身白风衣的他把发辫拨弄到身后,转头看向又愣住的朋友:“现实对绝大多数人是残酷的,很久很久以前对我也是……不过,你完全可以放心,现在的我拿着的,可是货真价实的轻松剧本哦。”

“你说什么剧本?”

诸伏景光还是不相信,对没错,出现就笑嘻嘻的家伙开口,一个字都不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