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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雾散去后,金发男人与自己对视。

长袖衬衫穿在里面,他将沾水的双手擦干,随后从上到下,系上最外层的单开襟西装马甲的排扣。

纯黑马甲收紧了白色衬衫下的腰身,凸显得镜中金发黑肤的男人身姿修长挺拔,气质非凡。

童颜的效果被一丝不苟的正装削弱了,就仿若即将出席高雅典礼的宾客,可他莫名显得沉寂冷漠的俊美面庞,却说明了问题所在。

出于不同的任务需要,降谷零扮演过无数身份各异的角色。

他可以是戴上眼镜泯然于众的服务生,可以是聪慧干练的私家侦探,有时候他也会化身多情的富家子,游走在女性身边,用温言细语套取情报。

每个角色都有特意设定过的行为模式,当他披上这个身份出现在他人眼中,所行所为便不能超出“设定”的范围。

这是必须遵循的谨慎,毕竟永远想不到谁会在疏漏的角落看着他。

——那么,他现在要扮演的是谁?

降谷零询问自己。

正确答案本来应该是“安室透”。

模仿景和研二的性格拼凑起来的男人,待人温柔亲切,做正事时精明能干,曾经的职业是私家侦探,现在在某家网咖兼数码宝贝培育所担任助理,今日得到了特别允许,将作为老板的陪同人员前往酒店赴宴。

安室透可以怀疑同行的人,却不能轻举妄动,心中再恨也要面带微笑。

降谷零与安室透明面上只有多疑这个共同点,前者的性格绝对不安分,不止是傲慢,为了利益最大化,他不介意采取狠厉的手段。

但,这次似乎没有“扮演”的必要。

因为江崎源知晓他的“一切”。

安室透谦逊的外壳下是降谷零,一头獠牙毕露的狼犬。

即使被人用好友作为威胁,在脖颈间强行扣上了项圈,这头狼仍眼露凶芒,随时可能挣脱束缚,扑上来吞咽滚烫鲜红的血液。

江崎源明知道这一点,仍置若罔闻,垂怜般给了他一个“尝试的机会”。

那个男人想把他从安室透逼回降谷零,用原本的桀骜面貌挣扎。

“你成功了。”

降谷零说,目光愈发深邃。

今晚的他不会以“安室透”的身份出现,而是作为真正的“降谷零”——一个被威胁,不得以屈服的愤怒隐忍的男人而露面。

静静与镜面反射的灰紫色眼瞳对视良久,金发男人终于动了。

他拿起放置在一旁的领结,把领结不偏不倚地系在衣领下,动作缓慢却细致,仿若真的选择了顺从,自己为自己戴上耻辱的项圈。

右手斜插进散落的额发,大半刘海被他用手指随意地往后梳,用发蜡定型,只由稍许金发仍散落在左眼前。

仅用一点变化,他就从高贵宾客后退一步,变成了更符合“设定”的随从。

“但你还是不可能如愿。”

低声说完,降谷零将倏然冷漠的目光抽回。

他双手都戴好了纯白干净的手套,拿上车钥匙便离开。

半小时后,白色马自达在约定的时间,停在了约定的地点。

降谷零向右看了一眼,便没有犹豫地下车,走到位于另一侧的车门旁。

他来得准时,面前的别墅大门也准时敞开,要负责接送的对象同时落入了视野之中。

不知是否是故意而为,别墅的院中没有开灯,只有身后街道的路灯遥遥照过来。

红发的男人像是从黑暗深处走来,他的影子已被覆盖地面的阴影吞噬。

降谷零在门外的几层台阶下微微仰头,目不转睛地凝视男人停在了台阶上。

许是出于对宴会的重视,男人今晚没穿他钟爱的白风衣,而是换上了一身黑西装,端正系起的领带也是纯黑色,最简洁的样式。

降谷零的视线先划过他被黑色手套紧密包裹的双手,此后是包括笑容在内的其他,最后才是男人身上浓黑也压不住的红。

红发红眼,前一刻还明艳,转眼却苍白失色的面容。

从仅有数秒暗潮汹涌的对视中,降谷零醒悟了一件事。

他结合实际编织出来的、与自己几乎没有区别的“降谷零”,仍是形同虚设。

不打算尝试拯救被抓走的友人,而是尝试直接把根源解决掉——这个蠢蠢欲动的晦暗内心,早就被红发男人察觉了。

极短的恍惚间,降谷零以为自己在与故去的友人对视,友人正用气愤、无奈、意外地竟然还有一点包容的眼神注视他。

仿佛在看一个无药可救的笨蛋。

仿佛在对那个笨蛋说:一定非走这条路不可吗?既然怎么都听不进劝,那好吧。

——随你想怎么对付我,只要你能做到。

……

是只有那么天真了的错误解读。

因为江崎源对他的“包容”,只会建立在“游戏”的基础上。

降谷零倒是抓住对方意图的精髓了,不外乎就是对方想把“游戏”玩得更大点,他大可以施展百般手段达成目的,对方将在极近之处接受他的反抗……不,挑战。

“安室君。”

那人施施然走到了他的面前,黑暗暂时被丢在了身后。

“感受到你认真的态度了,这一身打扮挺不错。”红发男人语气轻松,堂而皇之地打量他,“嗯,细节也很完美,只有一点……你的领结歪了哦。”

他伸手伸得十分自然,似是真心要为他调整领结的位置。

摒除心中所想,降谷零面上的神色丝毫不变,反而从容站正了些,任由江崎源的手指碰到自己的领结,对方没有停顿,就将丝带的长度微调,再将整个领结往左轻转。

两个身高持平的男人面对着面,挨得还这么近,无需抬眼就能瞥见对方的脸。

“谢了,江崎先生。”降谷零说着客气的话,强势逼人的锋芒却显露出来,他抓住江崎源的一只手,用要把手腕折断的力道,“你的领带也打歪了,我帮你调一调,不用谢。”

只抓了一下就松开手,降谷零不等江崎源开口,就自顾自将对方的领带扯出来,两下解开,只留最后一个浅套在男人脖间的结。

将男人碍事的发辫扒到背后,他攥着领带的两端,只要两手同时用力,这个结就会瞬间收紧,勒断眼前这个还神色平静的男人的呼吸。

领带果然开始一点一点收紧,可供呼吸的范围逐渐缩小。

代表窒息的压抑似随着金发男人冰冷的眼,缠绕上那白皙的颈项。

“……”

江崎源淡红的睫毛未颤,近在咫尺的赤瞳清澈,唇角微勾的弧度更是有恃无恐。

他甚至在仅剩寥寥的安全空间中抬了抬下巴,喉结仿若无意地轻蹭了一下似要紧拥上来的领带:“重打需要这么久吗?”

被猩红双眼锁定的降谷零不会动手,也不敢动手。

于是,目前确实不会的降谷零也笑了。

如果这就是江崎先生自愿承担后果,一定要给他的“纵容”,那他为什么要拒绝?自是欣然领受。

“啊,抱歉,我突然想起原来我不会打领结,江崎先生还是自己来吧。”

“撒谎撒得毫无诚意,行,我假装信了。”

“邀请函上写明的到场时间是今晚七点,我们还有半个小时。”

降谷零完全不像尴尬的样子,仿若前一个话题压根未出现过,他径自回身,如彬彬有礼的侍者那般,主动为男人拉开车门。

“请吧,江崎先生。”

当降谷零这么说时,他心里想的是如何扯开自己脖子上的项圈,将之套死在那一段光洁的脖颈上。

“实在是受宠若惊呢。”

当江崎源,也是源千穆这么回时,他心里想的是某人以为是错解的那些东西,无奈和纵容倒没多少,主要是气极反笑,想瞧一瞧降谷零到底能搞出什么花样儿。

虽然真相跟降谷警官脑补的不能说完全相似,只能是毫无关系,但两个同样傲慢自我的男人撞到一起,事情会变得这么麻烦,是必然的结局。

他们都知道对方想干什么——降谷零还是算了吧,先让这个笨蛋在只有一个人的道路上再飞驰一阵。

今晚的剧本,针对死脑筋降谷警官只算是目的之一,千穆这么嫌麻烦的人,突然闲着没事去参加什么宴会,当然是奔着一举三得去的。

铺垫了这么久的大戏,终于到开场的时候了。

千穆无视了降谷零替他打开的车门,自己走到另一边,拉开门,安然坐到驾驶座的正后方。

被打脸的降谷零不可见地微顿,对方直奔那个位置的习惯,又让他想起了……

当然,这点小把戏,还不足以让他再动摇。

他没事人似的把车门关上,自己回到驾驶位,状似兢兢业业当起了陪同助手兼司机。

路程之中,降谷零一言不发,坐在他后面的男人全程闭目养神,同样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沉默持续到下车前的最后几秒。

“我再问你一遍。”

红发男人突然开口:“你确定还要继续往前么?”

降谷零莫名从这个问句中捕获到奇怪的……似是不符逻辑的一丝突兀。

可此时的他不明原因,以为这又是江崎源让人捉摸不透的反复无常,直接中带着讽刺:“当然,我想我没有反悔的机会。”

何况他撞到头破血流也不可能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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