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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正在拍摄热血惊险结局篇的同期们不同,还在东京的降谷警官这里,有些过分安静了。

Rum被自家同期一拳砸晕抗走,睁眼就喜提局子套餐,黑衣组织总部已经被炸了,长野的各处据点也被他的上司带同事抄了……等等单拎出来便能让他爆炸的事情,他一件也不知道。

哦,事先商量好的计划应该已经开始实施了,这一点倒是知道的。

他把暗号发了出去,估算得应该没错,虽然很不甘心,但也只能指望另一边的景他们默契地配合行动,白捡一个大便宜的万恶FBI动作能快点,尽早找到千穆的下落。

隐忍是有意义的,自己在这里的行动也非常重要。波本没有不甘太久,很快就将那一丝不满压下,在心中暗想。

明知道同行的“格兰多纳”是假的,他也要装作毫无察觉,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

他在这边拖得越久,让BOSS深信愚蠢的他们还被蒙在鼓里,盟友们的行动时间便越充足。

既是棋子又是诱饵的他,暴露后的处境,会骤然升为最危险没有之一,波本心里有数,他对此并无畏惧,早在自愿回归组织时,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发现自己被从未入眼过的小角色欺骗的BOSS会无比恼怒,就算他能干掉白兰地和假“格兰多纳”,也跑不出敌方防卫森严的秘密基地。

此刻的心境,跟不久前,他以为自己会被千穆亲手处决时有一点像……不,完全不像。

他现在反而没有那么想得开,欣然接受死亡什么的——不可能了。

没见面的时候还能勉强释然,既然见了,还再度约定大家要在一切结束后再聚一场,有这个约定压在心头,他怎么都不能死。

来到了自己做梦都想一探究竟的秘密研究所,波本走在参观人群的最后,却有些心不在焉。

这里除了藏得隐蔽,占地面积尤其宽敞,内景与普通的研究所似乎没什么区别。

四处尽是白得让人莫名压抑的色调,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在楼道间匆匆走动,穿梭于一间又一间单独林列的培养室,透过特意选用高清透明材质的特殊外壁,参观者在外稍作停留,便能看到里面同样整齐靠墙排列的培育槽。

“大部分设备前天刚送到,还在调试中,只有少数心急的客人想要先行尝试……呵呵,正如您所见,从一段基因到结构稳定的胚胎,只用了短短两天,如今已经颇具雏形了。”

研究所的负责人源广直社长走在最前,正红光满面地用英文向议员介绍着。

正如他所说,这项跨时代的新技术直到前天才为他知晓,但他介绍起来却是头头是道,仿佛每一个细节他都熟悉至极,一丝破绽不漏。

源社长振奋,却不算意外,毕竟他所效力的神秘组织早在十几年前,就拥有了领先世界数倍的洗脑技术,多年后重启研究所,再多一项更神奇的超前技术也不奇怪。

他所说的“颇具雏形”的成果,那一具具与正常人类无异的身体,就安静地躺在灌满液体的圆柱体培养槽里,被无数导管所连接,由研究员记录下各项身体数值,再注入配置好比例的营养液和促进生长的特殊药物。

虽然碰不着,只能用眼睛看,但眼中所见尽显逼真,还有明明白白的数值作证,怎么也做不了假。

议员毫不意外地被他说动了,一路看过来,便是一路惊叹不已,内心的怀疑早已清空,被迫不及待所占据。

护送任务目标到达目的地后,格兰多纳小队的三人就成了无人关注的陪衬,不过,即使走在最后面,前方的对话也会听进耳里。

波本心不在焉的缘故就与此有关。

他进来之前就差不多猜出里面会是什么情景了,见了实物想震惊也震惊不起来,胸口里反而泛起了难以压抑的烦躁——还有恨不得一把火将这里烧干净的恶心。

每在里面多待一秒,他心头的厌恶感就会加深一点,想要眼不见心不烦,却因为眼角余光始终无法屏蔽掉走在身旁的人影,只会愈加烦闷。

波本只能庆幸,来到这里的不是千穆本人。

他大致能猜出这个“格兰多纳”是谁。

比波本更心不在焉的人是白兰地。

可能是室外气温骤降,研究所里面的冷气又开得太足,白兰地今天穿的还是一身黑,但从干脆利落的风衣换成了加厚羽绒服。

他身形臃肿,两手插进兜里就没拿出来过,没睡醒似的散漫目光和他本人一起四处打转,宛如一坨移动的黑色棉花团,与总归穿得还算正常的同行者格格不入。

这个风格,与他平常宁死不肯换掉风衣的执着也极度不符,正因为太过诡异,波本半被迫地瞥了他几眼,忍住了不和丢脸的神经病说话,却往“格兰多纳”那边挪了几步。

“白兰地前辈,你很冷吗?”

“格兰多纳”倒是贴心地慰问了他一句,白兰地没有抬眼看他,悻悻地回了一句没事,就自觉往远离他们的另一边挪了挪。

波本再不动声色望过来时,就发现这个今天不知怎么瘪巴巴的神经病单独落在最后,几乎要把脸贴到一间培育室的玻璃上。

白兰地无视了本来最应称奇的培育槽,目不转睛地盯着摆在室内最中央的手术台,金属仪器反射出的白光似是穿透玻璃,落进他莫名显得空洞的黑灰色眼珠里。

不知为何,波本扫完这一眼,心间竟突生危机感,好似有个极不稳定的易燃易爆物品就坠在身后。

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他无论如何都该把白兰地提上重点关注名单,可突发情况扰乱了他的思路,波本不得不被另一件事占据心神。

培养槽里的玩意儿——外形看起来是“人”的那些血肉组织,他不想细看,但还是强忍厌恶,挨个看了过去。

看完很是心冷。

因为,其中很大一部分“躯体”,有着他熟知的面孔。

他最先认出了一个警察厅长官,其后是一个经常上新闻的顾问专家,再之后,是他曾经以公安警察降谷零的身份秘密保护过的政要官员……还有除此之外的很多。

这些面孔的主人在外衣着光鲜,亦于各自的领域叱咤风云,只是谁都抵御不了岁月的侵蚀,肉体衰败了,里子也腐坏了。

而与他们有着相同容貌的身体就泡在近前的舱体里,四肢强健有力,像是冷冻猪肉般被人放在冻库里陈列。

达成逆转死亡、返老还童的奇迹,于这些人而言,只需要付出一丁点不足为道的“报酬”。

波本……不,降谷零似乎隔着厚重的墙壁,听到了无数颗人造心脏有条不紊地砰咚跳动,一时感到前所未有的讽刺。

他们就如此畏惧衰老和死亡吗?明明是如日升月落般亘古不变的定理,世间万物都要遵循这个自然的循环,不断凋零,不断新生,夜幕过后便是朝霞的美丽。

降谷零冷漠地断定,他们所畏惧的并非死亡本身,而是自己凌驾世间亿万人的享受,终有一日会迎来总结,所以欲望无休无止,寄希望于生命也能永久延续。

当然也有人是恐惧死亡本身的。降谷零想到了源千穆,在他还不够了解这个冷淡的红发同期时,他和其他四人就隐隐察觉到,源千穆害怕与【死亡】有所关联的一切。

这个世界似乎并没有能让他万分不舍的事物存在,他只是单纯不想死而已。

黑衣组织不太可能没有帮他延长寿命的手段,意识转换也不需要他真死一次。

——所以,登上摩天轮的那一天,畏惧死亡本身的源千穆是怎么想的,才会做出这个选择?

降谷零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远不止他和同期试探着说出口的那些。

然而,局势所迫,他们暂时没有时间纠结,只能憋住气一个劲儿地往前追赶。

摆在面前的,就是正确的追赶路线。

他可以继续做一个完美的卧底,默默记下从眼前晃过的每一张面孔,以彻底向他敞开大门的研究所为起点,在蛰伏中收集齐证据,把与黑衣组织有利益交换的大人物们,还有组织这一艘腐烂的巨船,一起打包凿沉。

这是一条正义战胜邪恶的完美路线。

他好似故事中的“主角”,深受命运的眷顾,历经不致命的惊险,最大的功劳会属于他。

这也是一条——被人安排好了的,怀带高高在上的恶意施舍下来的馈赠路线。

他本应面色如常地往前走。

可是。

降谷零毫无理由地停了下来。

最先慢吞吞掉在最后的白兰地已经不见人了,如今沉默的金发男人也驻足不前,他定定看向前方的某个人,灰紫色的眼瞳没在足够敞亮的白炽灯光下,却像是倾漏出了足以冲破黑暗的光芒。

这与“波本”的人设同样极度不符,毫无疑问,是被发现了就会立马暴露的破绽。

“幸运”的是,尘封多年的研究所刚刚复苏,安保系统还不够完善,一心实验的研究员频繁路过,默认能进到这里来的都是可信之人,只要他们不乱动实验器材,就不会搭理他们。

而前方,也只有一个人停下,回头看了他。

“格兰多纳”似乎极轻微地叹了口气,大概在想,到底得有多倒霉,他才会摊上这么麻烦的家伙。

“他”跟并不在意他们的负责人简短交代了一声,就朝降谷零走来。

过来了“他”也没停下,而是径直往来路走了一段距离,拐进一间无人的休息室。

降谷零跟在“他”身后进来,随手关上门。

再次对视,“格兰多纳”用他挚友的柔软嗓音,不再避讳地质问:“安然收下这份礼物,做完你该做的事,不好么?”

“格兰多纳”渐变冰冷的赤瞳显露出明显的针对,语气更与温和无关,降谷零一点也不意外。

仇恨值已经够高了,再高一点也没影响,因此他说得十分直接:“毫无诚意的离别礼物,跟他上次送的一比,敷衍程度简直一模一样,不好意思,我不收。”

“唔哼,很有骨气的发言。”

“格兰多纳”露出没有温度的假笑,轻柔话语中的尖刺越发露骨:“需要我再一次提醒你们吗?光凭毫无用处的自尊,白日做梦的自信,什么也做不到。”

“始终被关在盒子里的小老鼠,就不要说天真的话了。”

“你说得很对,我如今还待在盒子里,没能跳出来。”

说得很对,但降谷零依然不为所动。

他眼里闪动的是对方最看不顺眼的信心,大抵还有些无知无畏的傲慢,对,就是这个仿佛事态发展又回到他的预料中的眼神:“从你的反应,我就确定了,我们确实朝胜利的方向走出了一步。”

“如果我们没有任何希望,你也不会那么多次轻易地放过我们,更不会站在这里,浪费宝贵的时间跟我说这么多——不是么,贝尔摩德?”

不等对方回答,降谷零又咄咄逼人般追问道:

“你已经看到我们努力挣扎得到的希望了,对么,贝尔摩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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