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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诸和为人谦逊,递上奏表的时候,通常会将许多功劳推让给身边的副将,他之前带兵平叛的时候也常这么做,只是当今天子慧眼如炬,事后总会赐下与他真实功劳相当的奖励。

东地使者一个个上来,终于轮到了承州这边。

使者出列上殿,先行了一礼,才道:“今年叛乱既平,生产重兴,田中之粟亩产近三石……”

话音未落,殿中的惊叹之声便四下响起,显然是许多大臣的心情已经震惊到了难以压抑的地步。

在往年,就算是好年景,东边一亩田也不过能收获两石粟米而已。

“能够增产若此,皆因陛下下令,原价买下东地的马草,又不曾派人征收。”

温晏然听到这里,不由微微扬眉,心中一片雪亮——对方提示到了这份上,她当然反应过来,常见的马草比如紫花苜蓿等都是豆科植物,而豆科植物的根部有根瘤菌,能起到固氮的作用。

农作物需要的肥料大约分为三类,氮肥,钾肥以及磷肥,之前的草木灰就是钾肥,豆科植物则是氮肥,又被称作绿肥。

温晏然深吸一口气,然后徐徐吐出,安静地待在御座上,默默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马草生长快,种植粮食之前,提前种一季豆科植物作为肥料,能有效提高粮食的产量,正常情况下应该能提升二三成,如今直接提升五成,也跟东地之前时局太坏,百姓受到影响无法按时耕作有关。

不过无论如何,两地粮食增产了那么多,大周一时半会不会出现大的饥荒。

大殿的角落里,任飞鸿看着天子,在心中赞叹不已。

她品级低,本来没资格上殿,不过朝中许多官吏都知道她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是以今日也特地为任飞鸿在乾元殿内安排了一个席位。

任飞鸿的位置离皇帝并不近,她往御座的方向望去,只觉天子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果然,此事也早在皇帝的计划之中。

她回京之前,曾听东地人说过今年粮食长势不错,当日便忍不住有所怀疑,但又不敢确信,毕竟天子再聪颖,又怎么会连农事都如此了解?直到今日才终于确定下来。

任飞鸿分析得有理有据——若是东地的事情是巧合,那南地的事情又如何解释?两边都是奉天子的命令行事,又都得到了粮食增产的结果,自然绝不可能只是运气。

而且她当日就内迁降卒粮食消耗的问题询问过皇帝,得到的回复是“并不妨事”,假如皇帝不是已经安排妥当,确定两地粮食的产量都会上升,又怎么会毫不在意修建运河的食物消耗?

此前典无恶等人选了承州作为谋反的起始点,自有其缘故,承州良田多,哪怕仅仅是这一块地方增产,除去正常消耗外,便能得到不少余粮,朝中大臣们算明白账后,更是一齐起身,称诵天子英明神武。

温晏然:“……?”

这关她什么事,她怎么就英明神武了?

温晏然面无表情地靠在御座上,苦中作乐地想,还好自己今日不用站着接受朝贺,不然她能当场给大臣们表演一个心如死灰的平地摔。

大臣们瞧见皇帝此刻依旧是一派端肃的模样,并没有因为得到好消息而表现得太过激动,只觉天子委实稳重。

——所有人都没考虑过温晏然不高兴的可能,毕竟粮食增产,百姓富庶,是连厉帝都一定会感到喜悦的大好事。

温晏然看着阶下的大臣,忍住了想按太阳穴的动作,反思了一下,觉得会出现这种不幸的情况,还是因为奏折还是批得不够仔细。

她毕竟是皇帝,每天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很多时候只是随口提一句,便由让下面人自行办理,当初东部马草的事情也是一样,温晏然只想着先让地方安定下来,方便她收拢权力,所以给了一些宽和的政策,却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多连锁反应。

温晏然虽然遭到了南地跟东地的连环暴击,幸而西边跟北边都没出什么幺蛾子,等朝贺的环节终于结束后,便进入到大部分人喜闻乐见的赐宴阶段。

宫中御膳距离现代的烹饪水平,其实还有相当遥远的距离,但与最开始相比,已经有了明显的提升,都十分欢畅,唯有天子本人,只动了几筷子,似乎有些食不甘味。

温惊梅注意到这一点,猜测皇帝多半是累得,开口劝了一句:“陛下近来纵然操心国事,也该善自珍重。”

温晏然闻言,将纷杂思绪按下,笑了笑:“有劳兄长关怀。”让身边内官给自己倒了杯葡萄汁,又道,“国师也不饮酒,给他也倒点果子汁。”然后举起酒樽,跟对方虚碰了一下。

皇帝跟人对饮,底下自然更是觥筹交错起来。

任飞鸿虽然官位小,分量却不轻,听得其他大臣赞扬皇帝天命所归,所以大周才会五谷丰登的时候,摇了摇头,道:“不止如此,东南二地谷物丰收,皆是出自上意。”

旁人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对方是天子近臣,又曾被派去东地平叛,多半也参与了事后的生产恢复工作,连此人都说是出自上意,还有什么值得怀疑?

更有消息灵通的人表示,他们确实曾经听闻过,皇帝曾在西雍宫中种植过谷物。

大臣们虽然不知皇帝如何通晓的农事,又是如何做出的安排,不过他们当时也都不晓得皇帝是如何通晓的兵事跟算学,也就不足为怪,想来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不但生而知之,还知得格外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