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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又补充了几句:“城里都说,这回颇有余力,所以不止北边,另外三面墙,也都细细修了一遍。”

说是有余力,意味着修城池的支出小于预算,工部这才能够从容行事。

虽然心中好奇,但王齐师如今待着的宅子位于桂宫附近,距离城内有一段距离,总不能立刻跑回去看,只得暂时按耐。

私报后面还有话,说陆氏也在招工,为后头秋收做准备,出的价钱比城墙那边更高。

陆氏家里有一个侯爵的位子,只是如今的家主陆良承去了西夷那边任职,身边带了不少亲随同往,留在建州的人手便大为不足,需要从外面招工,所以消息才被人放在了私报上头。

王齐师记得,建平这边的许多大族,年年都能收拢一些南边讨回来的人口,如今连陆氏这样的大族人手都有所不足,岂不证明南边少有人逃往北地?

他略略一想,也就明白过来,南地那边一向被认为是瘴疠之地,大族不愿往那边迁徙,小股流民又缺乏搬迁的能力,所以南边的开发程度并不如北地,今年没人往回逃,也跟天子重视医学发展,使得虫瘴之病不再无药可治有关。

继续往下看,距离建平不远的定福县那边,甚至有人开始卖田,准备迁徙至南地,而且那家人居然姓袁,跟当今太傅袁言时分属同宗。

乃是很久以前就分出去的旁支,最多不过能做一个八九品的小官,不过到底是袁氏族人,又没到活不下去的时候,愿意放弃中原繁华往南地走,依旧令人诧异。

王齐师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皇帝定是要在南边开擢才试。

天子手上的人不够用,于是通过考试来筛选人才,不过皇帝也是心有顾虑,选出的官吏名单,必要送入京中二次核准,而且最多只到县令那一级,再往上,就只从有中枢任职的履历的那群人里挑选。

袁氏分支虽然没落,到底是从建州迁过去的,若是他们在南地参加擢才试,考不上便罢,当真考上了,怎么也得有一个县令的官职。

这样看来,迁徙一事说不准是袁老师的安排。

王齐师心中有些动心,想着或许能安排王氏的分支过去,也算是给那些不得志的远亲们找一个出路。

就在此时,外头家仆过来叩门禀报:“家君,宫中来人,给家里赐下了瓜果。”

当今天子的习惯,时不时赐点食物出来,给到王齐师府上的东西不多,一只西瓜,还有一盘子香梨——这些香梨乃是用玻璃盘盛放,望之剔透可爱。

玻璃是景苑那边弄出来的东西,被天子用来赏赐大臣,除此之外,一些有德行的人家,在受表彰时,也能得到几件玻璃器皿。

私报最上面大多是一些民生事务,跟朝中事务有关的被排在了下头,也是掩人耳目之意。

王齐师细细看过两遍,觉得私报背后之人消息实在灵通,连市监的事情都没漏下——邸报下面有一行字,写的是“池常侍持节至前营”。

池仪此人虽然明面上是皇帝登基后才提拔的,但许多人都觉得,天子在还是皇九女的时候,就与对方有所往来,否则怎么可能随手一点,就点了个极难对付的人才出来。

……考虑到皇帝本人的天命所归,王齐师觉得,当真随手一点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

慢慢传开时,已经到了前营这边。

乃是持节而来的天子特使,虽然出身内官,因为常居帝王身侧,名声并不如许多同行那样糟糕,也保持了基本的和谐。

池仪开门见山:“仪有事说与宋将军。”

宋南楼拱手:“池常侍可以明言。”

池仪缓和了下语气,道:“仪知市监约束下属无力,冒犯将军,今日特来告罪。”行过半礼,然后道,“天子明白将军心中委屈……”

听到此处,宋南楼忍不住有点疑惑。

他从来就是桀骜不驯的性子,而北地势力盘根错节,时不时就有人过来试探折腾一番,无论对方是士族、豪强还是内官,宋南楼选择的都是针锋相对的路线,虽则暂时将人压服,但事后遭遇报复也是一定,叔父宋文述已经写信过来训斥,说如今遭遇的弹劾,一大半乃是他自作自受,此时纵然上书辞官,也未必能够免罪。

池仪说话时,想的却是皇帝当日接到奏报时的神色。

半月前,桂宫内。

在翻开第一份弹劾的奏报时,天子眉目间似乎略有讶异,等看完所有的奏折后,眼中便慢慢浮出几丝恍然来。

不等皇帝问责,池仪直接俯身为礼:“微臣管束不当,使得市监中人与前营将士失和,请陛下降罪。”

天子笑了一声,吩咐道:“既然你们两边吵了架,那便由你去给宋卿颁旨。”

温晏然本来有些奇怪,以宋南楼之温柔随和,为何会跟北地中的各个势力产生严重矛盾?

不过看到后面,她也明白过来,建平这边收到如此多的弹劾奏章,宋氏又来请罪,根本原因,与宋南楼本身脾气性格无关,而是对方所代表的势力,跟北地土著势力间存在利益纷争。

至于斩杀内官的事情,就更能理解,池仪方才自陈,对北地下属管束不当,凭她的本事,都没法让市监属员一一听命行事,有数万兵卒的宋南楼,难道就能将每个兵士都管理得毫不出错?他们两人的下属若是起了冲突,宋南楼就是再温柔随和,也不可能向嚣张跋扈的内官低头。

想到此处,温晏然又笑道:“你与宋卿说话时,语气千万温和些,莫要吓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