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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吃饭时也不忘工作,怪不得皇帝姐姐登基以后,朝中上下人人都对她心悦诚服。

本来有大臣劝温缘生,希望她去景苑的时候,能帮着劝一劝皇帝,莫要再沉迷炼丹,赶紧回桂宫处理朝政。

今日一见,温缘生觉得自己可以彻底闭嘴——凭天子理政的勤奋程度,她便是想劝,也很难找到切入的角度。

温晏然的目光在奏报上一扫而过。

难怪内官会在她吃饭的时候把奏报呈上,里面写的确实是好消息,换了个有意成为明君的人过来,光看着就容易开胃——五日之前,丹台两地送来了今年上半年的商税,一共三万万钱。

能有这个数字,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西地割据之势被解决,内外商路重新打通的缘故。

温缘生吃饭的时候,听见皇帝姐姐笑道:“今年西边很是勤恳,这个月份,便将商税送了过来。”

既然丰肃侯也在,温晏然就随手把折子递给对方,让小朋友也瞧一瞧。

温缘生年纪不大,但出生皇家,基本的概念还是挺全面的,她大略知道,换做先帝时期,半年的商税恐怕只有一万万出头,而仅仅这些,便已经是官府反复盘剥横征暴敛的结果,这时听说得到了三万万的商税,不由大为惊叹。

温晏然刚看到这个数字时,也有些讶异,但计算一番后又放下心来:虽然今年钱赚得不少,但需要花的地方的更多,南边的运河工程简直是一个巨型的吃钱机器,三万万的商税,听起来非常多,但用在工程上头,顶多也就能支持一到两个月。

此次被派去挖运河的人非常多,光是东部降卒,就征发了十万多,再算上那些随着豪强而来的部曲,恐怕会超过二十万,而且修运河的时候,工部管事的官吏还会以征调或者雇佣的名义,让南边本地人参与到工程当中,庆邑的萧西驰那边在解决洛南问题后,也从南滨抽调了一万劳力过来。

林林总总,如今在运河那边的役者大约有三十万之众。

其中一部分罪行轻的人在劳役结束后会离开修河的队伍,不过这种人员缺口很容易得到补充——南边本地自然年年都有被判劳役的犯人,修运河自然也是服役的一种方式。

温缘生恭维:“光是今年上半年,朝廷收了三万万商税,实在可喜可贺……”

温晏然摇头,纠正了下对方话里的细节:“三万万钱只是西夷一块地方的商税,而北地、南地、东地加在一起,还有一万六千万钱。”

听到这个消息,温缘生几乎没能握住手中木箸,等心情平复后,还有点想把今天的所见所闻书写下来,烧给温氏列祖列宗看看——有对比才有差距,有厉帝败絮在前,更显得当今天子金辉玉质。

除了商税外,上半年盐铁之类的官营收入也被报了上来——这一股能有六万万钱。

商税以外,朝廷的收入还包括了田税算赋等等,温晏然如今还需要维持朝廷的基本运行,自然不能全投在运河当中。

温缘生:“恭喜陛下。”

温晏然笑:“莫要看着数字多,平常光宫中一月的花费,差不多便要一万万钱。”又向身边谒者道,“朕记得京中还有不少结余,再从少府跟户部那边拨款,跟商税一块,凑个二十万万钱给运河那边送去。”

温缘生晓得运河之事惹了不少非议,但看皇帝的样子,显然是打算将修建之事坚持到底,她素有眼色,当下只与姐姐闲谈城内城外的各类趣闻,并不主动涉及朝中大事。

她过来之前,曾跟伴读们议论过运河的事情,不少都出身士族,见识不俗,听家中长辈提过,修运河的问题,不止在于钱财,也在于粮食储备。

这个年代的人虽然还不晓得什么叫做通货膨胀,却很清楚粮食总量是有限的,如果一个地方钱太多了,会出现粮价节节上涨,有钱也买不到食物的情况。

尤其是现在运输业还不够发达,从不同区域间调运粮食,会产生很多损耗。

到最后,伴读们得出了一致结论,修运河的挫折要么出现在钱财不足上,要么出现在粮食不够上,这些人反复提醒温缘生,让她近来千万别触皇帝的霉头。

在小辈们议论国家大事的时候,朝中大臣们也在私下商议。

“陛下已经派人给南地运钱,却不知粮食该从何而来。”

“我在朝中,听得陛下吩咐,说是准备开建州的太仓。”

之前说话那人吃惊道:“怎能轻开太仓?户部便不曾反对?”

太仓里存放的是中枢这边的储备粮,地位至关重要,除非战时,平常则一定要保证其中的余粮不低于危险线。

皇帝肆意行事,大臣们不好直接指责,便转换目标,集体弹劾卢沅光渎职,导致户部尚书百忙之中还得抽出空来给关心她工作的人答疑解惑——开太仓其实没问题,因为建州去年粮食便喜获丰收,而今年的收成料想也不会差到哪去,就算拨点去运河那边,也不会有负面影响。

质疑的大臣们感受着最近的气候,总觉得卢沅光是在忽悠他们。

卢沅光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道:“诸位是否忘了,昭明二年,陛下才在建州修了流波渠。”

流波渠是一条标准的大渠,长度足有数百里,可灌溉面积高达五万顷。

“……”

质疑的大臣闻言,顿时陷入了沉默。

他们不是户部官吏,确实很容易忽略掉这一股产出。

“陛下修建了流波渠后,建平一段便多了五万顷良田,就算只是雨水不足情况下的粗放耕作,一亩地也能收一石粮食。”

排除掉除掉轮休的土地,流波渠所灌溉的区域,去年一年便额外上缴了九十万石的谷物跟豆子,纵使拨出六十万石送到南边,也不会影响太仓这边的粮食储备。

一位大臣叹服:“陛下……委实深谋远虑。”

他们反应过来,当初皇帝修建流波渠,一是为了锻炼人才,二是为了改善田地情况,提高建州的粮食产量,向运河那边输出粮食,

许多人听到此处,顿时升起一个念头——把之前准备劝诫皇帝的折子拿回来改改,当做歌颂天子的奏表重新呈交。

宋文述也在此处,他看了若有所思的同僚们依言,开口:“诸位是否发觉,陛下今次并未额外征发钱粮。”

换做其它皇帝,绝对能因为修运河的事情再征一回税,至于温晏然,她花钱也是大手大脚,却始终没有另立税收名目。

宋文述不知道,温晏然并非不想额外征税,而是缺乏“皇帝可以借工程的名义跟百姓要钱要粮”的概念……

商议到此处,许多大臣其实已经心气渐平,又过了一个月左右,安南都护府的萧将军有信入京,说她送了一批粮食到运河那边。

中枢的大臣们一时间震惊莫名。

旁人也罢了,庆邑那块根本没几块熟地,萧西驰她到底哪来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