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文学网laikanwx.com

他们的动作虽快,却安静无声——"哑师"目不能视,就算武功再高,反应也难免会慢上一些。

这些人不求伤敌,只希望趁着兰水山慢上一些的时刻,能将梁方道及时拉走。

"叮——"

只听得一声轻响,使双掌的人莫名将手掌拍在了使判官笔那人的手腕上,那根判官笔随之脱手而出,撞歪了短刀,与此同时,兰水山的手指也稳稳落在了目标人物的后颈上,稍一运力,那位梁大人连哼都不曾哼上一声,便直接软到在地。

在场的江湖人士:"……"

他们无法理解维摩城的行事逻辑,据那小丫头所言,所以兰水山是因为担心梁方道被孟瑾棠吓死,所以选择了直接把人干掉?

沉命司中人顶着压力豁然起身,沉声道:"不知‘哑师’前辈这是何意?"

——相比来说,掖州王简直算得上和蔼可亲,她虽然打了吾老儿一顿,但一方面吾老儿还在试用期,不算真正的天下阁成员,另一方面对方只是被点中穴道,暂时没有更严重的危险。

但梁方道却实实在在是被取了性命。

小丫头笑道:"兰姑姑对梁大人动手的缘故,倒是与裴公子看不惯吾老儿的缘故差不多。"顿了顿,道,"大约十数年之前,散花主人途径江州那边某个废弃的村落……嗯,倘若我记得不错,就是永延山大哲村,然后在被烧毁的屋子里,发现了半卷曲谱。"

"散花主人发现,虽然那曲谱被烧毁了一半,剩下的只是些残篇,但仅仅一些残篇,便已算得上稀世之佳音。"

小丫头叹了口气,声音里居然带着浓浓的怅然:"散花主人后来查得,这位梁大人昔年因为某个缘故,杀死了那个村子里的所有人,又一把火烧毁了整座村庄,可怜稀世的曲谱,居然为俗子所焚,散花主人见到后,又怎能不去报那焚谱之仇?"

"……"

在座的江湖人士本来挺奇怪,维摩城弟子居然也有类似行侠仗义的举动,现在一听原因,就知道自己的固有印象还是挺正确的。

小丫头缓缓道:"散花主人近年来已然不太出门,所以这件事就由兰姑姑代为处置,本来兰姑姑该去沉命司走一趟,但她以前答应过鱼叟,十年内不入建京,只能等这位梁大人外出时,再过来截杀。"

在座众人安静聆听,他们中倒没人觉得那小丫头是在撒谎,毕竟为一首曲子砍人,的确是散花坊能干出来的事。

孟瑾棠耐着性子等哑师那边把动手原因分说完毕,才转身向江州来的人道:"诸位是怎么想起来找我麻烦的?"

其实从刚刚孟瑾棠与吾老儿交手的过程中,不少人已经隐约看出,这个才加入天下阁没多久的大盗,可能是想找裴向舟的麻烦。

但这里是掖州。

所有在掖州发生的麻烦,自然都是掖州王的麻烦。

带队之人感觉他不仅是遇见了职业生涯上的巨坑,简直隐约能看见人生道路的尽头,面对掖州王的问话,恨不能指天发誓他心中没有恶意。

其实他也的确没有什么恶意,毕竟"问一问邵成德将军的事"具有很大的操作空间,而自己也已经深刻地理解了掖州王强硬的态度,但作为六扇门的人,他不太敢替沉命司跟天下阁的行事目的做担保。

天下阁中的某位高手伸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开口解释:"……孟掌门误会了,此人才加入天下阁没多久,我们并不是很清楚他的来意。"

孟瑾棠看了他一眼,笑道:"那按理来说,他此刻应当在为一件要命的任务奔波,又为什么会来掖州?这里又有什么危险之处?"

"……"

天下阁的高手瞥一眼被点倒在地的吾老儿,又瞥一眼瘫成了一具尸体的梁方道。

这里哪里又不危险了?

——其实他跟孟瑾棠说的都是实话,吾老儿确实才加入天下阁没多久,与裴向舟的恩怨,也纯粹是对方的个人行为。

天下阁那个试用期的规定也正处于执行当中,跟孟瑾棠判断中的"挺安全"不一样,他们在定计划时,对掖州的判断是"具有极高的丧命风险",并且已经做好了在出差期间损兵折将的心理准备。

吾老儿就是预定计划中,可以被折损的兵将。

所有出外勤的人里头,唯有梁方道本人觉得自己挺安全,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对江湖缺乏正确的了解,而且在他朴素的价值观里,掖州王应该不会跟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计较。

——掖州王也确实没跟梁方道计较,动手捏碎他后颈的人是兰水山。

孟瑾棠在沉默中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她倒也不是相信对方的话,只是按照系统的标准,一般假装好人的游戏世界本地居民在被看出破绽后,就会绿名翻成红名。

吾老儿在露出破绽后,早就已经顺利翻红,但截至目前为止,江州团队里的其他人都还是一副特别环保的色泽。

这特么就很尴尬了。

孟瑾棠不得不将之前的判断做了些微调——血盟会不是跟天下阁有所勾连,而是跟吾老儿有所勾连,对方想对裴向舟下手,所以在江州之人来掖州出差之前,想法子把自己人混进了队伍当中。

她不同意对方对于掖州"十分危险"的判断,但尊重对方在人员调度上的安排。

孟瑾棠扫了面露深思之色的裴向舟一眼,先让陈深把吾老儿带下去——本来天下阁内的成员终生不许脱离组织,但此时此刻,不管是江湖同道,还是来自建京的人,都像是忘了这个规定似的,任凭寒山派弟子将人带走——然后缓缓走到余敛面前,准备继续之前的话题。

余敛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孟瑾棠微笑:"余公子等人方才所言虽然有理有据,却依旧让我有一处不解。"

余敛强笑道:"……愿闻其详。"

他本来以为,在座诸多江湖人士里头,最难缠的乃是净华寺的宗了大师,但看掖州王毫无征兆地出手,拿人,不免有些心惊肉跳。

孟瑾棠笑吟吟道:"那位年轻人说,赵姑娘与他频繁见面,纵使邪尊袭击于家庄那段时间内也未曾中断过往来,而余公子又提及过,‘明察秋毫’刘松寒刘先生曾说过,邪尊之人为了摸清于家庄内的情况,曾在密道内潜伏过很久,那么在那段时间内,赵姑娘岂不是当着邪尊门人的面,自密道中频繁离开山庄?如此说来,那位邪尊想必是个糊涂人,才不晓得派人缀在赵姑娘后面,看她到底是出去做些什么,要么就是心肠太软,才没及时派人去杀这位与赵姑娘十分熟稔的兄台灭口。"

她语气依旧十分温和,但话里的杀气,却比方才与吾老儿说话时更为明晰。

方才掖州王的下属一个问题连着一个问题,层层推进,看似每一句都给了余敛和杨送川转圜的余地,其实正是刻意将他们推进一个无可辩驳的陷阱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