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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盯着远方看了一会,喃喃:"少年宗师……"

宗成罗没听清,笑道:"师父也在想这一代的年轻高手中,谁会第一个成为宗师么?"又道,"弟子自然是支持师姐的,不过江湖上的人,不少人都觉得净华寺裴公子希望最大。"

净华寺弟子性情平和,不太容易遇见"武障",本来七星观陆清都也因为同样的理由,被寄予了厚望,但对方行踪委实过于缥缈,外人很难把握到他的动态,不适合放在打赌的范畴之内。

鱼叟似乎笑了下,道:"那你们都猜错了。"看着前方,"这一代的小孩子里,已经有人成为了宗师。"又道,"若是在两年前,怕是谁也想不到,会是寒山派拔得头筹。"

"……"

宗成罗在理解师父话中意思之时,差点没惊得从屋顶上滚落下去。

他往掖州王的方向看了一眼,回忆起当日那个与孟瑾棠师出同门的"秋露白",喃喃:"弟子觉得,说不定第二个成为宗师的人,也是寒山

派弟子。"又问,"那檀师姐呢?"

鱼叟没有说话,他并非不想给出有关自己弟子的评价,实在是缺乏把握。

檀无栾出身官宦人家,幼时因为根骨出色,经由建京千挑万选而出,后来又被镇国公亲自送到钓山,在鱼叟门下学习武功。

鱼叟知道檀无栾将来不是江湖人物,除了教授武功之外,也未便深管,虽欣喜于这个徒弟进展颇速,又勤勉刻苦,却总觉得对方没什么明确目标,未来可能因此陷于武障当中。

今日对方能闲逛到皇城之内,虽然出乎意料,但也算是有了点自己想做的事。

*

来自鱼叟的气息虽然强大,并且有着显明的排斥之意,但好在不是杀气,许多承受不住压力的江湖人一头冷汗地接连退走,部分人士在退出皇城的时候,还意外栽落下来,发出难以忽略的响声。

被拎过来充当守卫的沉命司成员别过脸,对同伴:"……可能是猫。"

同伴目不斜视:"……嗯。"

——他们本来觉得,护卫皇城是一项考验武功水准的任务,没想到演技才是关键。

自鱼叟现身之后,皇城内的人似乎在短短一会功夫中,就迅速少掉了三分之二。

孟瑾棠没理会那些匆忙离开之人,她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落在鱼叟身上。

高手除非刻意隐匿,否则天然就具有更为强烈的存在感,就像是黑夜中的一簇簇火光。

就在此时,孟瑾棠蓦然间心有所感,往侧面看了一眼。

——寝宫旁的侧殿被黑暗所笼罩,里面听不见人声,也没有烛光。

宫殿的阴影似乎动了一下,从中凝出了一个佝偻的人影。

——传闻中的大内第一高手,内监程银灯。

那位老内监原本像是幽深宫殿的一部分,但在显露身形时,又与周围的环境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突兀感。

他随随便便的站着,眼睛瞧着地面,双手交叉,态度恭谨谦逊地摆在身前,似乎对谁都并无敌意,但给孟瑾棠的感觉,却像是一个潜伏在自身巢穴中,等待猎物主动送上门的蜘蛛。

"……"

在程银灯眼中,屋脊上的青衣少女腰悬长剑,气质上带着一种难以言语的锋芒之意,此刻侧过身,居高临下地睨了自己一眼。

——对方仅仅是一侧身,就让他的无数或攻击或防御的后手,都全然落在了空气之中。

双方都没真正动手,仅仅靠着站姿跟气势,就在无声无息之间,完成了一次不为外人所知的较量。

——到了宗师的境界,武学方面的比拼,便已逐渐脱离了招式本身。

孟瑾棠微笑道:"程公夙夜不寐,守在长明宫内,果然是忠心耿耿。"

她的声音比落花飘在湖水之中更轻,连身边之人都未必能清楚听闻,程银灯与她相隔近十丈远,却感觉那位青衣少女的话跨过空间的阻隔,直接落在了自己耳中,微觉惊异之间,心神便出现了一丝极小的缝隙。

也就在这一瞬之间,一缕剑气无声无息地破空而至,就在程银灯下意识想要反击之时,却又瞬息消散,化作夜风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孟瑾棠青衣一飘,已轻轻松松脱离程银灯的气机掌控,携着北陵侯扬长而去。

*

皇帝病重的消息一直没有完全公开,但不管是对于都婆国来使,朝廷中人,还是江湖人士而言,都完全不是秘密。

虽然皇帝身上的昏迷debuff无法祛除,但镇国公还是很快弄清楚了都婆国大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这一届的皇帝在年轻时,尚且算得上勤政爱民,但年纪变大,身躯染上疾病之后,对死亡的恐惧就压倒了其它,皇帝日常除了寻觅灵丹妙药外,还打上了武林中内家心法的主意。

天下阁中搜罗的秘籍不计其数,武功高手也不计其数,既然皇帝有心向武,完全能从入门到放弃给一条龙包办上,但作为一个对自己有着深入了解的君王,皇帝没尝试太久,就彻底确认了自己缺乏修炼内功的天赋的事实。

人的时间都是有数的,花在朝政上的多,花在练功上的就少,反之亦然,更何况朝堂之事千头万绪,根本挤不出功夫来静心修习。

刘尔立身为皇帝的心腹重臣,自然要急君主之所急,满世界去寻找入门门槛低但是修炼效果好的心法,这个计划持续了许多年,到了最后,皇帝已经缠绵病榻,无力关注跟约束丞相的行为,而刘尔立也完全把替主上分忧的最初目的,替换成了替自己分忧,彻底地放飞自我,一面隐瞒皇帝病重的事实,一面拉拢天下阁阁主,同时不忘扶持一个属于自己的江湖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