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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沈老板来现场探班,姜时念绷不住矜持,也顾不上周围多少人,几乎是飞扑进他怀里,男人略俯身,掌心贴她腰窝,亲她耳垂,让整个节目组掏了狼窝似的尖叫就没停过。

等这期节目录完,预告片一放,姜时念就知道坏了。

这档是联合节目,不在北城电视台上线,而是其他的主流视频平台,对方要话题,宣传时习惯性会弄些无伤大雅的梗来炒作,再正常不过,但这次落到了她的身上。

预告播出的当天一早,姜老师被男高中生迷住魂的词条就上了热门。

偏巧当天姜时念也在拍摄,录的是另一期户外综艺,地点就在青大校园,嘉宾里自然少不了青大的天才们,中间一个建筑系的男生身高腿长,颜值堪比流量明星,受到关注最多,离主持人也就最近。

男生挺拔清俊,穿白衬衫,气质清冷,姜时念却不愿多看,她的学长如果当初进了青大,照片现在早就挂在学校的百年名人墙上,让这些孩子们抬头敬仰,口口相传。

节目里人人都穿运动装,姜时念跟大学生们根本看不出年龄差,男生往她旁边一站,围观的同学们先激动起来,各种亢奋欢呼,没遮拦地喊着“好搭好绝”,纷纷举着手机拍照,争先恐后发上自己的社交账号。

然后在这么多路透下,中午还没到,热门词条排行榜上就又有一条异军突起。

“男高中生已成往事,男大学生才是姜老师的绝佳适配。”

虽然都不带恶意,只是节目拍摄和播出期间常见的短热度,等过了也就好了,但姜时念还是头要炸开,根本忍不了这种话题。

休息时间,她坐在操场边抱着膝,正要联系电视台,看怎么跟播放平台交涉,把这种不适合的词条尽快撤下去。

播放平台还当是寻常的节目,没遮没拦地随便搞话题,根本是对沈老板一无所知,不然她受不受得了是一方面,某人要是看见动了怒,可能就没那么好收场了。

姜时念按着手机,电话还没等拨出去,就察觉到四周气氛陡变,本身就在开阔操场,节目组连工作人员带嘉宾有几十个人,乱糟糟都在附近,但好像从某一刻开始,没有谁刻意,杂音却都不由自主静下来,只余一道脚步。

她抬头,先看见一截笔挺的深黑裤管,长直线条一丝不苟,目光再缓缓向上,望见他手臂上随意挽着西装,袖扣嵌的一枚宝石稀有而收敛,丝白衬衫映着薄薄光晕,被领带禁欲般束起最上方一枚纽扣。

从隆起的喉结越至薄唇,她再贪心去看,他眉眼却被隐在午后暖日的背面,笼上浅淡一层暗影。

现场下意识噤声,都在他出现的那时起,本能般规矩着自己的行动和表情,怕相形见绌,怕唐突打扰,又觉得眼前这位本身就如隔云端,仰视都是自然的。

姜时念喉咙动了动,看到沈延非出现在青大校园的操场上,停在她面前,就顶不住想哭,明知时光不可能倒转重来,她还是不能不去想象,他十八九岁白衣长裤穿堂而过,在青大会留多少抹不掉的刻痕。

她坐太久,一侧脚腕麻着,一时站不起来,伸手按住他的膝盖,被他弯腰扣住腕骨,带起来圈抱住。

周围这些人看得眼冒火花,连着不远处一群之前起过哄的学生们,这会儿都已经愣住,直勾勾望着距离感太强的气氛入侵者。

没别的,只想收回词条里的那句话。

男高中生,男大学生,在他出现之前还能聊一聊,但他不言不语站在那,就胜过一切,是姜老师百分百的绝对契合,任何人不可能沾边。

沈延非偏了偏头,眼神掠过人群,没有多余的话,而后面已经有特助适时迎上来,带了大量高昂的应援食品和伴手礼,让全节目组立马欢呼,谢着沈老板,聚过去人人有份,把这边的位置空下来。

姜时念眼睫颤了颤,先一步跟他解释:“网上那些……”

沈延非眸光半掩着,情绪莫测地问:“网上那些人说,姜老师可能是喜欢年纪小的了,高中生,大学生?”

他徐徐说完,尾音末了一个似有若无的“嗯”,带着沉凛诱导的拷问般,略微上扬,随指腹一起,捻动她抿起的嘴唇。

姜时念心要酸炸了,摇头盯着他说:“我喜欢的高中生,是北城一中的沈延非,大学生,是只身在美国的沈延非,我想看,想碰到,想回去哪怕一秒……”

她低下头,额角压着他肩窝,声音微抖:“想让你从那个时候起就被爱。”

校园里的风夹着春末夏初的潮湿热意,浸过人的眼角,很远处是篮球场,砸动地面声,跑跳和叫喊声,女孩子们热烈的笑声,都把人往近在咫尺,也远在天涯的过去拉扯。

沈延非摸着姜时念的长发,手指抓拢,比一个她中学时松散的马尾,低声笑了:“那时候的沈延非,爱你就够了,能爱你,已经是他这辈子最好的事。”

他垂了垂眼,正好节目组导演和摄像从旁边经过,正在取校园场景的空镜,担心拍到沈老板,还特意绕开,保持着距离。

没想到沈老板突然转过目光,摄像一慌神,镜头不但没躲开,角度还直直朝他移了过去,把亲密的两个人框住,一起入镜。

这么好的几帧画面,摄像再不舍得停,也惊出一头的汗,赶忙要补救,正想快点把镜头挪走,就看到沈延非抬了一下手,并没有不悦的意思,反而掠出一丝温和。

他抚着姜时念的后颈说:“麻烦拉近,拍清楚,当花絮也好,预告也好,该放的放出去,让官方镜头替姜老师澄清事实。”

导演已经傻了,但还知道兴奋,恨不得去替摄像掌镜,把俩人全方位拍个彻底,沈老板开口允许,想想也知道这一段背后代表多少热度。

姜时念脸是红的,又一身休闲运动服,像在男朋友身边最甜的小女生,沈延非揉了揉她脸颊,黑眸望向镜头,从容不迫,也不容置喙地说:“姜老师的高中生,大学生,没有别的,都是我本人。”

他又拨了拨她耳垂,非要她亲口再确认:“对不对?”

姜时念想着反正是自家台里的摄像机,没什么可害臊的,她干脆踮起脚,侧身以唇贴他脸颊一下,笑盈盈直视前方,坦荡加码:“不止这些,还差几个头衔——男朋友,老公,一生心爱,都是他本人。”

沈延非暗色的眼底被笑意填满,感受着她靠上来,抱了整怀,目光越过前方连绵的校园场景,望向更远处北城一中的方向。

她的高中生,大学生,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心存酸楚,暗自遗憾,那时的他本身就还欠着一样东西,始终没有给她。

现在的他,也欠她一件更要紧的事。

三天后的下午,姜时念在北城电视台刚录完一次棚拍,走出演播厅的时候,童蓝拿着一封特快邮件跑过来,挥舞着交给她,满眼惊奇:“念念姐,刚收到的,是你的邮件,我看品类那栏填的居然是信件,而且最关键的——”

“寄件人是沈老板!”她神秘压低声,“他随时能见到你,怎么会用寄的?”

姜时念比童蓝更意外,她接过封口完好的邮件,看寄件人确实是沈延非,心脏在胸腔里已经开始失衡地起跳。

她走进空无一人的更衣室里,等不及去找位置坐下,就靠着窗边,在午后泼洒进的暖淡光线里,拆开最外层的包装。

里面整齐装着两封信。

各自有不同的信封,上面详细地写了电话和地址,收件人不变,他亲笔的“姜穗穗”。

就如同压在相框深处的那两张照片,从遥远时光中穿行而来。

第一个信封,上面像少年的字迹,工整写着:“北城一中高二一班姜穗穗收”和“北城一中高三一班沈延非寄”。

第二个信封,笔体成熟凌厉更多,横竖撇捺浸着沉默的锋芒:“传媒大学播音主持系一五级姜穗穗收”。

和后面挥洒的长串英文地址,他在美国上学时的详细街区,具体到系别和宿舍门牌号。

姜时念手腕稳不住,深吸几次,才缓缓打开高中信件的封口。

两张印着一中标识的信纸,被折过三叠,她很轻地舒展,目光颤巍巍移上去,高三那个她避之不及,又心之所向的学长,在一笔一划,黑字白纸,对她剖开少年执着而紧涩的心。

——“姜穗穗,你怎么能猜到,我在心里会反复叫你这个名字,知道你怕我,不会允许,所以从来没有当面提过,但我喜欢,你或许理解不了,我有多喜欢。”

——“没有你以前,我每天也在活着,像睁眼闭眼,重复走一条没光的路,清楚看着自己往下掉,哪一天走不下去,陷进没人知道的洞口里再也不用出来,我自己都不能预料,走到尽头,走到最暗那一刻的时候,你推开我的门。”

——“可惜门里没有多好的人可以给你,只有我这时候填满阴霾的心,你看我眼睛,跟我对视,紧张笑着叫我学长,我像被船锚钩住,固定在一个港口,画地为牢。”

——“我以为这只锚,总会拔出去,远离,忽略,各不相干,但它就深深扎在那,从穿进来的一刻起,就日复一日,长进我血肉。”

——“我这条路上,灯被你点亮了,让我更看得清你,看得清走不出去的我自己,后来又发现,亮的其实不是灯,是头顶月亮。”

——“只是这轮月亮,温柔地照耀谁,也不愿意分我一丝,是我鬼迷心窍,暗地把你挂在我贫瘠的世界里,擅自贪恋你不曾给我的清辉,奢望着有某一天,你能看到我,朝我笑,掉进我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