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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瑶怕再重重敲下去,隔壁就会有人叫保安了,她捂着额头原地转了两圈,赶紧把空调温度调高,把自己的厚衣服都找出来,站在门口死等。

她记不清过了多久,里面水声停止,门“哒”一声轻轻拉开,白到像是一尊冷玉的人站在里面,唇上失去了血色,沾着水的眉眼却弯着,目不转睛看她。

他怕自己的寒气冲撞到喻瑶,停在一段距离外,轻声说:“不生气了好不好,不影响……爱我,好不好,瑶瑶,我是你的地下恋人,不能见光,我每天只有……很短的时间能抱着你,你别撵我出去,行吗?”

喻瑶情绪炸裂。

谁说要撵他了,谁说他是没有名分的地下恋人!

她心爱得都快把他揣进兜里随身携带了,他却可怜巴巴站在冷透了的浴室里,低声下气这么求她。

喻瑶几步过去,扯过毛巾给他擦干,把厚外衣给他裹上推进房间里,有意避免着太直接的碰触,担心他受了半天的苦才消下去的,又会不可收拾。

她没有给诺诺足够的爱和安全感,而这些,不只是肌肤之亲能够带来的。

喻瑶拉着他手腕,半跪在床上把他短发彻底吹干,指指大床:“不赶你走,也不让你睡沙发,今天我们一人睡一半,但你要乖。”

她一点也不担心了,诺诺知道自己今天喝酒不被允许,就不可能再过界。

诺诺靠着床头,小心翼翼展开臂弯,喻瑶缠着被子靠进去,有些贪恋地吸取他身上的淡淡草木气,外面天黑得彻底,她随手按开电视,转了几个频道,遥控器忽然被诺诺压住。

喻瑶仔细一看,是她入行不久拍过的某部电影,演一个命运曲折的少女,吃了很多苦,从小失去双亲,被身边人欺负,命运也总是不公。

诺诺灼灼看着,屏幕里的人在父母墓前掉眼泪时,他侧过身,用力地搂住喻瑶。

喻瑶被他的怀抱和体温包裹,也环住他的腰,低低说:“我还没有给你讲过,我也失去父母了,他们都是特别好的人,刚出事的时候,我每天哭,哭到崩溃,但后来都接受了,性格也改变了。”

“其实我过得不苦,反而特别幸运,”她倚在诺诺肩窝,对他剖开自己的人生,她不想让他低落,语气轻快起来,“除了家庭温馨,我还有神明保护。”

诺诺的吻落在她额头上。

电视屏幕闪动的光影里,喻瑶慢慢回忆:“次数多,有些记不清了,但有些很深刻,我高一的时候到了新学校,可能因为长得有攻击性之类的原因?反正被几个拉帮结伙的女生看不顺眼,联合了一群人在教室里扮鬼吓我。”

“因为亲身经历过,我才特别怕校园恐怖片,”她唇边翘着,“不过这事出了不久,我还没想好要怎么报仇,那些欺负我的人,就集体犯事被学校开除了,你说巧不巧,是不是有神明暗中帮我。”

诺诺无论怎么收拢双臂,也觉得不够紧,他把喻瑶一揽,抱到自己身上来。

喻瑶体重太轻,挣扎不下去,况且这样的姿势,她实在有些满足,干脆不矜持了,放松地拿他当床。

“后来还有一次,学校组织郊游,我脚疼掉队了,在山里迷路,手机信号还不稳定,我不敢走,躲在一棵树下面哭,”她轻笑,“哭累了,大概也是吓昏了,就在树下睡着,结果等被人叫醒的时候,我居然已经在出口旁边,脸好像都是洗过的。”

她摇头:“没人相信我真的走失了,都以为我只不过在附近找不到路而已,但我明明记得,我真的迷失进很深的林子里。”

喻瑶手指柔软,划动着诺诺的下巴。

“上大学以后,我遇到的麻烦总能在几天内就顺利化解掉,等入行拍戏,刚开始也不那么容易,很多人看我是新人,想欺负,但凡是暗地里使绊子的,最后都会自食其果。”

她在灯光下看诺诺,手搭着他平直的左肩。

“有一次最可怕,我进组拍戏,遇到山体滑坡,摔进一堆折断的树干中间出不来,疼得晕过去,以为活不成了,那边环境恶劣,连救援都一时很难进去,死伤了不少人。”

“可是我——”她睫毛阖动,“我幸运地被背了出来,只是始终不知道是谁,问了很多,都没人承认在那个时段进去过,甚至他们还告诉我,去的人不可能全身而退,肯定伤得很惨烈。”

“但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我身边,就像是真的神明,”喻瑶撑起身,浅吻着诺诺的唇角,“你看,他不止在庇佑,还把你送来给我。”

喻瑶根本察觉不到,昏黄光线里,她指尖正覆盖着的,诺诺肩膀后方的冷白色皮肤上,落着一片早已愈合的,形状狰狞的疤痕。

不只是那里,再顺延向下,他脊背腰间都是快要看不出的淡白色伤疤。

她当然注意过,但诺诺不记得,也更不可能告诉她。

他曾经在瓢泼大雨的午夜,不顾一切背着一个人,用流血的双脚,走过了崎岖嶙峋的漫长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