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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肆月肃声问:“你冲我来可以,但撞伤一个排着无数台救命手术的医生,害一个患病女孩跳楼,沈明野,你还是人吗?!”

沈明野懒洋洋拖着调子,软糯无害:“我哪有,姐姐你又凶我,从小我们就无法无天,只要开心,做什么都行嘛,现在你怎么变成这样,死板又教条,你这次无功而返,还不赶紧止损吗?顾雪沉又请不到医生,必死无疑了,趁早来我身边吧,你也别试图诱导我说什么拿出去当证据,我不傻。”

许肆月命令自己保持理智。

看来沈明野是被他们在英国的布置骗了过去,以为请医生失败,雪沉彻底失去生存希望,他才没有继续追踪,放开了手脚,趁她在飞机上时搞这种事,要让雪沉死得更惨痛,背上人命和骂名。

许肆月已经记不清沈明野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早就无关什么喜欢执念,单纯是不甘,报复和扭曲,但环环相咬下,没有回头路。

她冷笑:“你想多了,雪沉的病会好,今天的事也很快会解决,你想污了他?做梦。顺便提醒你,今天没事多刷刷微博,睁开眼睛看清楚,你肆月姐姐到底是什么样子。”

许肆月孤身赶到深蓝科技基地大楼,刚到附近就看到黑压压的人群,保安拦路,台阶上有两个眼熟的副总在解释,但压不住这些人要见顾雪沉的叫嚣。

真记者假记者,谁又分得清楚。

许肆月指挥着车从隐蔽的地下车库入口进去,她下车上楼走进大堂,里面还不算乱,但人心惶惶,乔御从电梯里疾奔出来,迎面撞上她,顿时失色:“太太?!你怎么会在这儿!”

“雪沉知道出事了吗?”

“谁敢告诉他!”乔御擦汗,“我们能解决!死也不能影响顾总手术前的身体!”

许肆月点头,把情况跟乔御了解清楚,果断走向正门:“我去说。”

乔御不等拦着,许肆月已然迈出去,刚一露面,就被镜头捕捉到,立即群情激奋。

许肆月穿一条很简单的长裙,长发挽起,一张脸明艳夺目,她镇定面对长|枪短炮和混乱的质问,冷静开口。

她可以。

让她也保护雪沉一次。

许肆月扫视下方,利落说:“我没有出逃,我只是去了一趟以前生过病的地方,从我抑郁症发作到现在治愈,三年多的时间里,我所有病例、看诊记录、自杀抢救的过程,包括医生护士、全部有真凭实据,稍后我将公布,接受任何人,任何方式的查证。”

过去抑郁症是她的禁区,那一场几乎要命的黑暗,她藏着掖着,像是什么不可启齿的隐秘。

但现在,她无比坦然。

许肆月目光坚定:“我说这些,不是博取任何同情,只是想证明,我的爱人顾雪沉,之所以不眠不休开发陪伴机器人,反复修改研磨直至上线,他的初衷和目的,都是我而已,他要治疗的人是我,要陪伴的人也是我,大家买到使用的,是他几年来为我耗尽的心血。”

“质疑他不懂心理疾病的,他因为我的病,专业性几乎和权威医生比肩,我从绝望自杀,和人交流困难,到今天现在,我能一个人站在这里面对你们,就是被他治好的铁证。”

“你们不是一直可惜他对我的感情吗?那这份感情总该让你们相信,即便他没有普度众生,他也会拼尽全力渡我,每一个推上市场的机器人,都和我息息相关,你们不需要恶意揣测,只要给一点时间,让真相出来!”

许肆月说到最后,尾音不禁有些颤。

公关那些话讲得广大高洁,可谁会相信,谁会听?唯有自私到极点,小到切身相关的某一个人,才是最真实的答案。

下面乱成一团,各种镜头被撞得摇晃,有人在高声质问着许肆月什么,冲撞保安,这些刺耳的声音,却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停止。

全部目光,死死地集中在许肆月的背后。

许肆月心脏猛地加速,她眼睫动了几下,对自己的直觉感到荒唐,直到看见某个人的口型在说“顾雪沉”,她才试着挪了下僵硬的身体,猝然回眸。

下午的阳光有些许浓稠,无声笼罩在那个人身上。

他像以前一样,穿一丝不苟的正装,衬衫领口扣到最顶端,一张脸冷白俊丽,短发微微抓向脑后,露出隽雅眉眼,失焦的瞳孔仿佛重新有了光,隔着一小段距离,静静看着她。

许肆月被钉在原地。

时光像在这一瞬倒转,回到初见,回到结婚,回到曾经每一次她以为稀松平常的见面。

顾雪沉没有要人搀扶,一步一步稳定迈下熟悉的台阶,几乎看不出异样。

许肆月面对着他,泪夺眶而出。

顾雪沉还剩下几级时,低声说:“月月,我看不清你在哪。”

许肆月失控地跑上去,紧紧攥住他发凉的手,捏着不够,十指相扣也不够,把他包在掌心里反复摩挲。

“你怎么能离开医院”,“你怎么知道了”,“你干嘛过来”都挤在嗓子里,顾雪沉不用她来问,手抬起,指腹抹上她的眼:“我不能被老婆连续糊弄两次。”

许肆月千言万语吐不出来,最终哽咽说:“月月回来了。”

顾雪沉“嗯”了声:“我在,别哭。”

他牵着她,又向下走两阶,眼前能感觉到频繁白亮的闪光灯。

顾雪沉瞳仁漆黑,迎着一切喧嚣,声音冷润:“除了我太太说完的,我有几句补充,她去英国,是为我求医。”

两个字,让现场陷入寂静。

顾雪沉眉目上罩着一层光:“我脑部有肿瘤,已经到了很难挽救的地步,她为了让我有生机,请来了能为我主刀的医生,我也没有刻意消失,只是身在医院里,不想给外界造成麻烦,但也不怕让人知道。”

不止下面扛着镜头的记者们,连旁边的深蓝科技副总们也震惊于他的无所顾忌。

“我很清楚自己时间不多,所以制造出了陪伴机器人,想让它代替我,在未来给我太太保护和安慰,我不确定她会用到哪一台,所以每一台,都无例外地经过我反复多次的试验和检测,百分之百确定安全稳定有效,才会放入市场。”

“我做不到普度众生,我为市场做的一切,仅仅是希望给我太太多积一点福泽,护着她一生平稳。”

顾雪沉字字有力,声音不高,但让周围鸦雀无声。

他抚着许肆月轻抖的指尖:“不止是这次造成事故的陪伴机器人,深蓝科技上市的任何一款,无论用途年份批次,接受国内国际任何机构的复检,深蓝科技从今天起将设专项部门对接,欢迎各方提供真实有效的结果。”

“另外,我太太让你们等的真相,现在已经有了结果,”他不带丝毫个人情绪,“轻生的抑郁症患者是受到了额外的恶意刺激才导致事故发生,父母被收买,统一口径指向机器人,相关实证稍后会由深蓝科技公布,患者目前脱离生命危险,后续治疗,即便是为了积德,深蓝科技也不会坐视不管。”

底下的人群更加变了脸色,有受到冲击的直接刷起了手机,果然看到新消息已经飞速将页面铺满。

顾雪沉的手揽住许肆月,眼睫微垂:“最后一件事,无论过去还是以后,我都不需要被可惜,我太太对我有感情,我们相爱。”

很简单的一句话,犹如他坚不可摧的屏障。

只是顾雪沉和许肆月相爱,就足够为他抵御一切伤害和风雨。

保安组成长队拦住脱轨的人潮,许肆月护着顾雪沉转身上楼梯,到这一刻才有越来越多人发现,顾雪沉的眼睛竟然是看不见的。

有个女孩子情绪崩溃,小声哭出来:“对不起我是被雇来的……”

她被淹没在吵闹声里,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见。

台阶并不长,但许肆月走得格外慢,她经过公司大堂里数道热切的视线,抓着顾雪沉去车库,把他扶进车里,对驾驶座的乔御说:“你先出去等五分钟。”

乔御忙不迭要走,顾雪沉伸手一拽,把许肆月拉到腿上,让她面朝着自己趴下来。

他把人抱住,手指从她后颈重重抚摸到腰窝,失控搂紧,贪婪地溺在她脖颈间,索取赖以为生的温度,哑声吩咐乔御:“五分钟不够,至少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