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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云深堕在深渊里,卿卿一点温柔就是拽他上来的绳索,更不用说是失忆期间给予他的肯定。

这些天,他已经从卿卿口中听了太多锥心的话,就连几分钟以前,他也是做好了又一次被她当成妖魔的准备。

但卿卿亲他抱他,还说,她的老公很帅。

霍云深肌肉紧得发酸,有些颤栗地牵起言卿不疼的那只手,按在自己胸腹上:“你喜欢吗?给你摸,摸哪里都好。”

只要卿卿不排斥他,愿意碰他,就算叫他做牛做马,做只听话的狗,他也会马上俯首让她开心。

言卿再想摸,被男人这么主动邀请也会难为情。

何况她还自责,猜测自己在加拿大一直身体不太好,估计又得了什么失忆症,才会不惜用刀割来做提醒。

看霍云深的样子,不知道为她伤了多少心。

她想矜持一点把手抽开,才动了一下,就见男人脸色变了,他无措地摁住她,哑声问:“摸够了?还是手感不好?我把衣服脱给你摸行吗?”

他当真去解纽扣,动作很着急,唯恐她反悔。

言卿感知到他的心,连忙轻轻去抱他,软糯地安抚:“你别慌,我没有不认你。”

她豁出去了,在他坚实的胸口放肆揉了几下,脸颊充着血说:“手感可好了,我捡来的老公哪里都出色。”

霍云深干裂的嘴角忍不住翘起,笑得眼眶发涨,搂她时力气太大,不小心碰到她的伤手。

言卿抽了一小口气。

他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找来医药箱,蹲跪在她腿边,仔细地给那道狰狞的血口子上药。

药棉碰一下,他心脏抽搐一下。

包好了之后,他低着头,在上面反复地亲吻。

他不能疯。

卿卿要多爱他,才有勇气把刀扎进自己血肉,只为了醒来能第一时间看到那些字,让他知道,他没有被遗弃。

她是他永无解药的死穴。

她也是他坚不可摧的屏障。

卿卿在救他,他绝不会让霍临川得逞第二次,他必须清醒,死死守好她。

霍云深一身凛冽时,女孩子绵绵的手伸过来碰触他,抚着他眼下淡青:“老公,你多久没好好睡觉了。”

他笑了笑:“老公不记得。”

“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

“……没印象。”

言卿犯愁地戳戳他:“我陪你好不好?”

霍云深抬头望着她,清晨阳光在她纤瘦的轮廓上镀了碎金,浅浅发着光,是牵着他脱离苦海的小神仙。

他喉咙哽着:“好。”

言卿似乎意识到自己还会忘记,也没有追着霍云深问太多,只是声调清甜地给他讲在加拿大的生活,她此刻的记忆停在接到安澜求助,准备回国之前,惊奇地看着网上那么多她参加节目的图频,不停发出惊叹。

霍云深坐在落地窗边,把她放腿上圈着,静静凝视她鲜活的侧脸:“我老婆好看么?”

“好看,”言卿双眸弯成月亮,“跟你特别配。”

霍云深捏捏她脸:“真有眼光。”

太阳西沉时,言卿揉着眼睛放下手机,靠在他肩上休息,这次睡得很短,她惊醒的时候,立刻激动地弹起来,急切查看手心,割开的伤口已经包好了。

她这才察觉到被抱着,慢慢转过头,撞进霍云深黝黑的眼瞳里。

夕阳如血的窗边大椅上,回到现实的言卿眼睫湿透,哭着环住他的脖颈,呜咽说:“深深,对不起,我忘了你好多次,今天有没有伤到你?”

霍云深扣着她后脑用力地吻,吻到她不掉眼泪,低声说:“宝宝今天救了我。”

他垂下睫毛,额头贴在她暖香的颈窝里,一字一字抵入她的身体:“我爱你。”

言卿抹着眼角振奋:“看来割口子真的有用!”

“你再敢干一次试试,”他心疼得咬牙,难得对她凶狠,“你破一块,我就在自己身上弄双倍。”

女孩子眼巴巴抿着唇。

霍云深亲亲她的鼻尖:“别担心,记忆退到回国以前了,你当时还不认识我,不会那么抗拒我的。”

言卿忧虑问:“再往后会怎么样。”

“会停在记忆被篡改完的那一刻,你十九岁,不知道海城,没听过霍云深,是从六岁起到了加拿大生活的小姑娘,刚刚大病初愈。”

言卿没空追究这里面深层的原因,害怕地拽着他衣襟问:“还能不能恢复?”

这是她唯一在乎的。

她不可以忘,关于霍云深的每一点记忆,无论是云卿还是言卿,她都要。

“能,”霍云深斩钉截铁,“别慌,什么也不用想,不用做,全交给我。”

即便言卿答应不乱想,但神经和意识并不能受她控制,在清楚自己频繁失忆的那一刻起,她薄如蝉翼的那点承受力就已经遭到了巨大冲击。

任凭言卿再怎么坚持,也还是在重压下迅速地溃败。

她能够回到现实记忆的时间越来越少,又经历过几次大幅度的倒退,在一星期后的上午,终于停到了起始的原点,被篡改后苏醒的一刻。

言卿羽翼般的长睫挑开,眼神温软无助,透着刚经历过重大伤害的脆弱,小心翼翼问床前守护她的男人:“你是谁?我怎么不在医院里?”

霍云深轻轻发抖的手指触上她的脸,反问:“你又是谁?你叫什么?”

言卿皱起秀气的眉,仔细想了想,回答:“……卿卿。”

霍云深心口猛地狂颤。

“我没听清楚。”

言卿潜意识里残存着自我保护和少许攻击性,但面对霍云深的双眼,她只感觉得到热烈的感情。

她莫名对他生出某种依恋,于是收起小爪子,乖巧缩在被子里,沙沙地告诉他:“我病了一场,现在想不太清楚,但好像……有人爱叫我卿卿,卿卿我我的卿,我名字里,应该有这个字才对。”

霍云深扛不住,俯身把她抱起来,没命地搂紧。

难怪……

难怪霍临川把她记忆都篡改,却仍取了相似的名字。

是他一声一声的“卿卿”刻在她的意识里,即便她忘记再多,也还是坚持着这个字,咬定了她的名字里有卿。

霍云深强压着心绪,把言卿安顿好,第一时间让时刻待命的何医生过来。

他几天前带她搬回了霍宅别墅里,方便医护进出。

现在卿卿又是初醒,记得自己大病过一场,医生模样的人她不会太抵触。

何医生胆战心惊地算着时间,太太退到原点的速度比他预计的快了很多,本以为还算充足的余地,也在变得紧迫。

他长叹。

太太的病情真是不能用常理推测。

恢复是因为感情,加速倒退也是因为感情,如果她不是太关心霍总,那么早察觉到自己失忆,原本还能多挺一段的。

给言卿检查过后,何医生眉头紧锁,退出房间,郑重下结论:“霍总,太太退无可退了,现在就是她记忆的起始点,接下来,她会反复跳回到这里。”

“算得上好消息的是,”他苦中作乐,有意说得很轻松,“太太这个阶段会像初生的小动物,对先见到的人有信赖,他会接纳你,等多清零几次以后,她的头脑也许还会产生一点适应,自动补充关于你的剧情。”

往严肃了说。

就是太太往后每一天,无论跟“初识”的霍云深发生什么,等睡着了再睁眼,基本都会回到这个空白的起点上。

万幸的是,以今天的反应看,她会亲近他。

霍云深转过头,通过半掩的门望向卧室里,言卿小巧的脸紧张绷着,黑润汪水的眸子敏感望着他的方向,嘴唇咬得湿湿红红,有些怯和警惕,又软绵绵。

对上他的眼神,她露出一丝安稳,想看又不敢看他。

霍云深胸腔烧得酸痛,对她笑。

言卿揪住被沿,瞄着外面的男人。

他好高,身材极好,长裤裹着双腿,笔直修长,穿黑色针织衫,衬得肤色冷白,五官过份优越,但戴了一副金丝平光镜,遮住了一些凌厉眸光,就显得格外温柔。

让人想……亲近。

霍云深安抚地看了她半晌,待她耳朵微红地缩回被子里,他才垂眸跟何医生说:“现在你告诉我,再往下发展,会有什么后果。”

何医生一凛,原来霍总早知道他上次没说实话。

“……已有的类似病例,可能会疯,会傻,长期昏迷,最严重的一个……在最终精神崩溃时选择了自杀。”

霍云深双手攥到麻木:“卿卿还有多少时间。”

“大概一个月,”何医生没停,马上继续说,“霍总,你跟我提过设计一场假死的问题,我也仔细做过考量了,我必须跟你强调的是——”

“第一,关窍是不是要你的命,我们还不确定。”

“第二,怎么死,到底是她听到口讯即可,还是必须……死在她的面前,让她亲眼所见。”

“最后……你也许认为,无论如何,试一试也好,但实际情况是——如果猜测属实,那么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在这种针对性极强的深度催眠下,唤醒的关窍有且只有一个,一旦我们选错了‘死法’,太太潜意识里的那把锁,在接收到你死过一次的讯息后,却又没能解开,很可能会永远封闭。”

何医生肃声:“所以霍总,我们不能贸然去做,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能找出那个人。”

霍云深盯了他一眼:“我的忍耐有限,找不出的话,我会去做,要是失败了,她疯她傻,我照顾,她昏迷不醒,我等,她敢死,我陪她。”

说完,霍云深回身走进卧室,把无所适从的小姑娘从被窝里托起来。

“你你你到底是谁。”

霍云深含笑看她:“卿卿希望我是谁。”

言卿脑子有些小迟钝,又是十九岁大伤后,比起往常要甜萌软糯很多,她乌润的眼睛小心地看看他,水红的唇可怜抿起。

她倒悄悄希望是她男朋友……

问题是她也不能太厚脸皮!

霍云深凝视着爱人懵然乖顺的模样,在她脸颊重重亲一口,低声说:“小可爱,我是你老公,结了婚的那种。”

忘掉就忘掉。

即使记忆只有一天的保质期也没关系。

他的卿卿受了好多苦,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要给她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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