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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丹接在手里,水很凉,湿纸巾是拆开了包装袋的:“谢谢。”

他低头用湿纸巾擦着手,在想:孟舒云真的是个很温柔细心的人,他既能明白货船里一晚上会不喝水,也留意的到他想擦汗。

孟舒云会把纸巾连同水一起递过来,而不是直接递纸巾给他擦汗,是怕他会觉得被嫌弃吗?

真真的哥哥和真真一样好。

“我应该谢谢李先生。”孟舒云没有去看李丹,怕他在视线下局促,其实他明白李丹的局促,他也很怕别人盯着他看,因为他总会发病出丑,“谢谢你小心翼翼把真真保护的很好。”

李丹手指顿了一下,摇了摇头:“不需要谢,我为她做的比起她给我的少很多。”

孟真给了他很多钱,很多尊严,还找到了李红秀的母亲,解放了甸海……如果不是孟真给的那么多钱,他庙里那些小沙弥根本不可能有书读,他还在坑蒙拐骗混饭吃。

她做的实在太多太多了,他根本还不起。

他快速的擦完汗喝了半瓶水,拧好盖子问:“还有什么人没处理掉?你可以把信息发给我,不用特意跑一趟。”

“要的,你是真真很在意的人。”孟舒云轻轻说了一句。

李丹惊讶的抬头看向了他。

孟舒云这才看向了他,和他说:“真真去了曼耳,你放心她是以陪我去曼耳治疗的幌子去的,我半路转机来了甸海等你。”

李丹点了点头,“去曼耳是有需要做的事吗?需要除掉的人在曼耳?”他下意识认为,孟真有什么新的目的去曼耳,需要他协助她做些什么。

“是有需要做的事情。”孟舒云把一份资料递给了他,“真真去曼耳办理一些手续,她昨夜的飞机连夜飞到了曼耳,今天马不停蹄的在办理这些事情,她现在应该也没有吃饭。”

这么辛苦。

李丹皱了眉,孟真才刚刚忙完甸海的事情回云京,刚刚见到她哥哥就连夜飞去曼耳办事情,她这样……身体不会垮掉吗?她还在吃药,这么辛苦好吗?她很容易控制不住自己喝酒……

他越想就越希望替孟真把这件事处理掉,打开资料袋从里面抽出资料,赫然看见了自己的照片,这张照片却是有头发,眼睛完好的,贴在一张户籍证明上,户籍上写着——曼耳公民,姓名:李弥。

他愣了住,看不懂,抬头看向了孟舒云。

孟舒云说:“她去曼耳就是办这些手续,你的新身份、新人生。”

李丹怔怔的听着,他竟然有些听不明白。

“有了这些你以后就不再是杀过人的李丹,是曼耳公民李弥,你会变成出生在甸海,八岁被送去曼耳福利院的普通男孩。”孟舒云和他说:“你会正常读书,正常社交,像所有正常人一样生活。”

他看着李丹吃惊又闪动着的眼神,像聊一件很愉快的事情一样说:“我听真真说你其实很爱读书,你自学了很多字,还学会了算数,那你学起来曼耳语一定很快,你还没有过20岁生日对吗?那么年轻,你完全可以考进曼耳大学,学你感兴趣的,开始一段崭新正常的人生。”

李弥……崭新正常的人生。

李丹拿着资料久久说不出话,孟真马不停蹄的去曼耳办这些事了吗?为他……创造了一个新的“李弥”吗?

“当然这只是你的一个选项,我和真真都没有资格替你选择什么样的人生。”孟舒云诚恳的告诉他,“哪怕真真非常想要你活下来,很努力的在为你找新的出路、全新的人生,但如果你依然想结束这一生,我也会尊重你的选择。”

李丹看着孟舒云的双眼,他那双眼温柔又坦诚,像是什么样的错都能包容。

“我会尽我所能去治愈真真没能留住你的痛苦。”孟舒云说的那么平静,可他心里很清楚,失去李丹对真真意味着什么,她会自责一辈子。

李丹拿着资料的手指在发颤,他很想用普通话问孟舒云什么,可在这一刻他脑子里想不起来普通话该怎么说,张开口就成了甸海话:“孟真她……会因为我死了很痛苦吗?”

他对真真来说重要吗?他一直以为他或许是真真很趁手的“枪”,他总不敢把自己看的很高很重。

他李丹哪里配得上被看重?

可孟舒云告诉他:“会,你或许是她唯一的朋友。”

朋友?

李丹仔仔细细的反刍着这两个字,他没有过朋友,他从来不敢想自己是孟真的朋友,还是唯一的朋友。

他想起她十八岁的生日宴,他是她唯一邀请的朋友。

李丹垂眼看着资料里自己的照片,眼泪忍了又忍,他这一生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在仇恨里出生,在痛苦里挣扎着长大,送走母亲,杀死父亲,一直在试图杀死自己,从来不敢幻想自己像其他人一样正常的生活,拥有朋友……

可孟真把他当朋友,唯一的朋友。

就好像她们一起在甸海炎热的街头奔跑过,在小溪里抓过小鱼,在矿山偷过矿石,拉着手一起躲进狭小的巷子里……

这些是不是曾经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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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真从曼耳回来又陪郑兰逛了全奥会的基地,玩了两天,泰蓝那边突然传来消息——甸海的圣阿弥庙失火,烧了一天一夜才扑灭,圣阿弥为了救人进去几次倒在了里面,没再出来,大火熄灭后只找到一具烧成骨头的尸体。

消息传来的时候孟真和他在一起,他看见孟真愣了一下,低头拿出手机去搜了新闻,果然看到了阿弥庙大火的新闻。

郑兰望着她,想多看到些她的情绪,她却已经把手机按灭扭头问他:“那你是不是该会泰蓝了?”

“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郑兰问她。

她在当天就和他一起赶回了泰蓝甸海,赶去了阿弥庙,当初修葺壮丽的阿弥庙变成了废墟,连那尊金阿弥神像也被烧融了,庙里的沙弥被安排去了其他庙中,这里什么也没有了。

甸海在下着雨,郑兰在黑伞下看着孟真,她望着一片废墟握着手腕上的佛珠,喃喃自语的说:“真可惜……一把火全烧没了。”

郑兰在之前隐约觉得,真真和阿弥李丹有些关系,他见到过阿弥李丹偷偷给孟真送药,按照阿弥那样的性格怎么也不会无端端给人送药,但他所知的就只有送药,他克制着自己不要去询问这件事。

如今阿弥死了……倒也好。

过去的就过去了。

圣阿弥离世,甸海和泰蓝的所有阿弥庙要诵经七日,郑兰也要哀悼,孟真又在泰蓝留了几天,这几天的时间里她将被烧毁的圣阿弥庙重新规划,要建一所小学,免费的小学。

她做什么都雷厉风行,在哀悼结束那天小学的建设已经动工,她也在那天准备回云京。

这些天她忙的郑兰很难见到,好不容易见到她就要走了。

送她走那天泰蓝在下雨,郑兰多希望雨下的大些,留住她的飞机。

可她却笑着说:“你那么舍不得我就跟我回云京啊。”

她走过来撑着轮椅低头看他,“你看,我们不合适,你不能为我长留云京,我也不可能为了你离开孟家。”

郑兰仰头看着她,在心里叹气,苦笑着说:“如果我没有泰蓝王的身份,只是一个瘸子,你或许根本不会看到我。”

孟真望着他笑了,她没有否认。

真让他伤心。

郑兰抬起双手捧住了她的脸,叹息一般问:“真真,我身上有没有一点,一点点你喜欢的地方?”

孟真看着他那么悲伤的双眼,轻轻亲了亲他薄薄的唇,“你的眼睛我很喜欢。”如果李丹的眼睛没有坏掉,应该就是像郑兰这样,“像甸海最漂亮的宝石。”

郑兰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悲伤,她的话像是真的,又像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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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真从泰蓝回到云京已经是半夜,孟舒云还在曼耳没回来,他确实是去曼耳接受新一轮的治疗了。

也发了信息给她:[都安排好了,别担心,也不用过来,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知道的,现在她过去如果让人发现什么就前功尽弃了。

最好在李丹成为真正的李弥之前,不要再见面。

孟真回了哥哥微信之后,就翻到了她和李丹从前的微信,没有犹豫的将他的微信拉黑,所有联系方式清空。

他过去的号码、联系当时已经全部不用了,随着那场火一起烧掉了。

他会有新的身份,新的人生,新的朋友……如果他想,有新的女朋友、伴侣也很好。

孟真只希望他健康快乐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在她身边不重要。

没开灯的房间里,她躺在床上看着巨大落地窗外的一轮月亮,这样漂亮的月亮李丹有没有看到?

她记得他很喜欢读书,上一世他有很多本破旧的课本,那是他从废品站找回来的,每一本他都仔仔细细的看,她的很多字、算数都是他学来教给她的。

他说:不识字是会吃亏的。

现在、以后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去学校,去读书。

她在这夜里很想告诉李丹,他的人生只是比别人开始的迟了一点,但没关系,别人有的他也会有。

这一夜她有些失眠了。

好在第二天她要忙着全奥会的项目,哥哥那边也一切顺利,又待了一周就回来了。

全奥会的会馆逐渐完工,她的那片土地上渐渐高楼耸立,越来越接近她心目中的蓝图。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原本的轨道上。

只是孟真看着百分之九十九的气运值总是不安心,她提前好久就和家里的所有人说她不过19岁生日,甚至早早就结束掉出差的工作,待在家里守着爷爷和哥哥。

没想到,临近生日孙明威的父亲过世了,他的父亲已经病了很久,在今年的冬季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