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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抹俊逸身影就如沧海中一扁舟, 阿姒是在水中沉浮的溺者。

她迈开步子,要朝他游去。

但她又有了别的念头。

此时见到她,晏书珩是会露出醋意和占有欲,还是会先紧张她?

阿姒一步一步, 朝他走去。

晏书珩停在原地, 目光追随着阿姒身影, 转瞬不移。直到阿姒来到他身前, 压着喜悦问他:“你怎么会……”

他紧紧拥住她,几乎要把她揉入怀中, 嗓音里积着疲倦:“抱歉。让你受惊了, 我来得太晚。”

阿姒手指轻轻抖了下。

原来他眼底那些复杂的情绪, 并非是在吃醋,而是自责。

是她对他成见太深。

阿姒卸下一切,落在晏书珩的舟上,安静地任他拥着。

不远处, 元洄静立着,怀里虽尚存余温, 但风一吹就会散去。

失去的感觉变得如此强烈。

正好阿姒推开晏书珩。

有声音在争吵。

“你忘了虎视眈眈的兄长们?还是忘了父亲的训导之言?”

“然而得失只在一念之间。”

“立场不同,羽翼未丰。你的争取只会给她带来祸患。”

“凡事都有先来后到,当初与她喝交杯酒的人是你啊。”

“但弃她的, 也是你。”

……

每走一步,耳边便吵一句。

元洄一步步走近。

阿姒这才记起他还在,虽说如今他们算是朋友,但认错夫君的荒唐在先,在元洄面前和晏书珩相拥……有些怪。她轻推晏书珩:“先放开我。”

晏书珩松开阿姒, 怀中一阵空落,眉心随着收紧。

一入慕容凛营地, 他便远远望见便楼之上阿姒正和江回一道看日出。她的背影很美,和世间任何高挑俊美的郎君站在一起都像神仙眷侣。

包括江回。

他们甚至险些成了眷侣。

但在数日的忐忑面前,这不算什么,她安然无恙,便足矣。

晏书珩后退一步,再次确认阿姒毫发无损,连日的担忧落了地。

元洄恰在身后站定。

他一如既往的冷淡,没有说话。

倒是晏书珩,先温声问候。

“江郎君,好久不见。”

气氛顿时古怪。

阿姒试图缓解三人之间的凝滞,调笑晏书珩:“他其实叫元洄。”

她看向元洄,又看向晏书珩,嘴角强扯起一抹友善的笑容。虽是强挤出的笑容,但依旧明媚。

晏书珩低头看她,笑了。

“原是如此。”

数日的疲倦因她的笑得到舒缓,可下一刻他又想到阿姒立在高处的背影。她和江回在一起,似乎很放松,不像在他面前总戒备地竖起刺。

更喜欢江回么。

对他动了心,但更喜江回?

晏书珩自诩善于洞察人心,却也猜不透心上人的心思。

但他很快记起陈妃曾说,越危险喜欢的东西,阿姒越喜欢,但真正喜欢,她反而会戒备。

陈妃比任何人都了解阿姒。

回想那番话,晏书珩再看向天际,浮云散了大半。

青年温柔低头:“多谢阿姒提醒,那我便该改口称元郎君了。”

他语气亲和,仿佛元洄是他们的好友,阿姒松了口气。

她粉饰太平地又笑了。

元洄默然看着二人。

晏书珩恰在此时抬头,看到元洄目光落在阿姒面上。他似不曾看到,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还未谢过元郎君,幸亏阿姒遇到的是你。”

元洄眼底疏离。

“长公子何出此言?”

话没什么,都是寻常话。

阿姒目光却一颤。

这几日单独和元洄说话时,她虽也因他声音而恍惚,但一旦看到他清冷的眼眸,她便清醒了。

但当他们两人面对着面,两个相似的声音就无比微妙。

身前,温润如水的声音不疾不徐:“我虽与阿姒相识,但在上庸时,我不知她还在人世,倘若她不曾遇到元郎君,便会被献给城主,受人欺凌。如今亦然,倘若阿姒被令尊的人掳来时,元郎君不在,她也会受委屈。故而,在下真心实意地感激元郎君。”

字句间事事以阿姒为先。

阿姒又非草木,岂能不动容?

但她的动容还来不及涌起,身后,另一个与之相似但透着冷意的嗓音平静道:“长公子不必谢我。我是出于情分,并非为了旁人。”

阿姒思绪彻底乱了。

她曾经那么喜欢这两人的声音,像爱琴之人欣赏名曲。

不夹带任何凡尘俗欲。

但现在,他们每说一句,当初和江回喝交杯酒,却与晏书珩圆房的画面便在她脑中交错闪过。

明晃晃昭示了他们三个人之间曾经错位的夫妻关系。

她本来快要忘了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又都很高,阿姒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难堪归难堪,她也清楚元洄和晏书珩不一样,晏书珩是个偏执的醋坛子,但元洄性情淡漠,又有慕容凛这样杀伐果断,狠厉的父亲。

对于他们的暗流涌动,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释是二人一个是刺客,一个是被刺杀者,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可是他们又有着血缘关系。

好复杂……太复杂了。

察觉到她的不自在,晏书珩心软了,收起将露的锋芒,隔着衣袖握住她腕子:“走吧。”

他语气很淡,阿姒正胡思乱想,骤然被牵住,一时也错乱。

牵着她手的人和说话的人是谁?

是同一个人么?

她心一惊,猛地往后看。

元洄手中握着剑。

不是他,还好,还好。她就说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趁他没留意,阿姒飞快转头。

荒唐的错觉让她心虚,低着头,根本不敢看晏书珩。

青年的手紧了紧。

阿姒心里更没底了,他会不会以为她希望牵着她的人是元洄?可她只是怕再弄错让三人都难堪,与男女之情无关,更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呸!她还未入曹营呢!

她的纠结落入晏书珩眼底,刚得以填补的心里再次空洞。

但她无恙,这比什么都重要。

他释怀一笑,轻捏她手心。

阿姒正和自个天人交战,被猝然一捏,她恼然甩开他的手,咬着牙低声道:“干嘛呢你?”

晏书珩柔声道:“阿姒还未从重逢之喜中回神,家也不想回了?”

阿姒认为他话里有话。

但她的确很想回家。他来救她,比陈家人来得还早。

她其实是感动的。

只可惜了,自己多随和的一个女郎,跟元洄这样的冰垛子都能相谈甚欢,唯独晏书珩,总气得她失了闺秀仪态,他这人就是染着蛊!

阿姒无可奈何地暗叹。

她气呼呼的时候,活脱脱一只竖起尾巴的小狸奴。

扭过头,元洄正定神看着她。

阿姒看不出他眼里掺夹着何种的情感,朝他绽出善意的笑。

元洄颔首回应,移开视线。

云娘曾同他父亲说笑称晏书珩温柔多情,像春风,能让水面惊起涟漪。而四公子冷淡内敛,易让湖面结冰。因而她笃定让阿姒和他们产生纠葛,可以最大程度地磨炼他。

他负剑往前,留下个淡漠孤绝的背影:“家父等候二位多时。”

晏书珩道:“多谢。”

他松开阿姒腕子,轻询:“这几日可还好,可有吃饱睡足?”

他的话像绸缎覆在她被风吹雨淋的肌肤上,阿姒声音软下:“我很好。元洄重情重义,念着救命之恩,对我多有照顾。赵夫人也——”

她的话和晏书珩的步子同时慢了,又同时续下去。

青年步履平稳,阿姒语气也自然:“他们都对我很好。”

晏书珩温声笑了:“那便好。”

阿姒悄悄觑他神色。

晨曦下,青年目光辽远,仍和流云清风一样不受侵扰。

当真是不在意么?

.

慕容凛的营帐前。

慕容凛和晏书珩的人一左一右对峙,虽未交锋,但已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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