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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你豪沃便放心了。倒是又长高了不少,都要比我高了……”

顾怀袖想着一年多之前,他还不过是个瘦小子,现在已经是个翩翩少年模样了。

微微一笑,顾怀袖收回了思绪:“近日外头有些乱,你当心着别往外面跑,免得惹一身晦气。”

小石方点点头,知道这件事。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笑了一声:“您不提我也知道的。”

叶家的事情,太出名了。

顾怀袖摇头苦笑了一声:“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呢……”

外头闹腾得慌,张叶两家现在是水火不容,事情若是闹大,不知又要出社呢么篓子。

她站在这边跟小石方说了一会儿话,又道:“你去做菜吧,我就坐在外头看一会儿,歇得一两刻还要去前院处理事情。”

小石方“嗯”了一声,重新进了厨房,便将那一只乳鸽给摆开了。

这鸽子是今早才杀的,沿着脖子轻轻用尖刃划上一道,将血给放干了,热水烫过拔了外面的鸽子毛,又收拾了更多的内脏之类,看着才如此干净。

小石方将早就准备好的配料一点一点地塞了进去,认真又仔细,眼神专注。

顾怀袖一直没出声,看着小石方一如既往绑着着袖的左手又暗叹了一声。

如今右手虽然恢复不少……可受影响总归是有的……

她只安静看着,约莫过去了有一刻钟,便听隔壁叶家已经闹翻天了。

“天杀的!”

“谁,到底是谁干的!”

“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谁干的!”

“我的老天爷啊……”

“老爷老爷!”

“夫人您……”

“哎哟,快请大夫!晕倒了,老爷气晕了!”

“快啊!”

……

乱了,乱了,全乱了。

小石方刚刚塞好第一只乳鸽,抬眼便看见顾怀袖一下站起来了,院墙那边闹腾极了,什么声音都有。

哭声喊声叫声骂声,交织成一片。

顾怀袖有些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一想到之前阿德吓成那个模样,便直接回身往前院走了。

小石方怔然了一下,望着顾怀袖的背影,却没料想到她竟然忘记同自己打招呼。

他垂下头,看着案板上填好的一只乳鸽,将之放进了盘子里,只低声自语道:“不自量力,便是这下场了……”

却说顾怀袖一路回了前头,还没进屋呢,便听有个婆子尖声叫着:“哎哟不得了了!叶家出了大事!出了大事了!”

顾怀袖走过去便喝止了她:“出什么事儿了,这样大惊小怪的!”

那婆子哆哆嗦嗦,一张脸上又是兴奋又是害怕,指了指个院墙,示意了一下,道:“叶家姑娘刚刚下葬,墓碑竟然倒了……还有,还有……还有叶家的祖坟……”

她伸出手来,做了个刨土的姿势。

“被、被不知哪里来的一群花子,给刨了!现在人也找不见,坟头都垮了,这、这……这难不成就是传说之中的报应?”

婆子神神叨叨地说着话,仿佛怕惊动了什么。

外面已经传疯了,叶家姑娘今日下葬,哪里想到刚刚下葬没半个时辰,墓碑就倒了,更可怕是叶家祖坟被人全数刨了出来,有的棺材都被人撬开了!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盗墓贼如此胆大妄为。

叶家人尽皆气得三魂七魄都离散了,大公子跟老爷都背过气去了,半天没缓过来。

府里哭天抢地的一片,只当是天降其祸,祖坟被挖,自己一家要大难临头了。

这样凶狠歹毒的事情,那一伙儿人竟然也敢做,做完了还找不见人,真真是狠毒至极!

顾怀袖想着,心头一凛。

方才过来的时候,还心说叶家胆敢放纵叶朝成将纸钱烧到张家大宅门口来,出了什么事情也不稀罕的,可没料想竟然这样可怕。

刨人祖坟可是大忌!

张……

顾怀袖已经愕然得说不出话来,张廷玉刚刚……

她有些恍惚起来,一摆手叫婆子下去,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进的屋,撩了帘子进去,便见张廷玉还有闲心练字。

想来,这件事是没能打扰到他的。

顾怀袖进来,有些犹豫地开口:“叶家祖坟……”

张廷玉提笔蘸墨,悠闲道:“几个贪财的土夫子罢了。”

还真是他干的!

顾怀袖还没见过狠到这地步的人,她差点气晕过去,“你不知道挖人祖坟是损阴德的事儿吗?”

“嘘——”

张廷玉笔头一竖,点在她唇边,示意她噤声,却一点没个紧张的样子来:“敢在我家门前烧纸,也得看看他们是不是能受得住这现世报。至于什么祖坟阴德……没什么大不了,若有一日叫我挖了自家祖坟,我也干得出来的。”

顾怀袖今日受的惊吓真是一件比一件可怕。

她都心寒了那么一刹,为着张二爷这太过平淡的冷漠。

叶家,自家的……

他怎……

张廷玉浑然不在意:“人死不过黄土一抔,生前及时行乐便罢,死后还讲什么享受?说什么先人祖宗,不过骗骗自己,骗骗子孙,敬着它们是该的,奉它们若神明却是不该。到底,哪个死人的坟若挡了我的路,推了便是。廷玉一直以为,二少奶奶与我一般想法的。”

他在画上添了两笔,似乎觉得好了,这才搁下笔,抬眼看顾怀袖。

顾怀袖今日才算明白,这一位爷到底心狠到什么地界。

无毒不丈夫,她的张二爷,哪里不比那沈恙狠毒?

沈恙狠在外,看得出来;张二爷毒在内,不知不觉地渗透人骨髓,乃是剔骨不去。

如此一个温文之人,竟说得出这样一番话来,还叫阿德好生招人“伺候”了叶家祖宗们一回,真是……

顾怀袖也不知该作何表情,她只瞧着他,容色浅淡:“若有一日,怀袖也挡了二爷的路,二爷当如何?”

张廷玉没料到她问这问题,只伸手捏了她耳垂,搂她在怀里,亲昵道:“我把你挫了骨,找个小瓷瓶装起来挂在脖子上,带你一起走可好?”

“好哇!二爷好毒的心!”

顾怀袖气得拧他耳朵去,“不过要听你一句甜言蜜语,平日看你嘴巴跟抹了蜜一样,今儿你多说一句能死吗?”

张廷玉忙道:“疼疼疼疼,别拧了仔细手疼!回头我把自己挫骨磨成灰,给二奶奶做成道大补汤喝下去,保准养颜,青春永驻……”

她是真真被他给气笑了:“贫死你得了!”

手一松,放过了他,顾怀袖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张廷玉开过了玩笑,却一下埋头吻她,热切得厉害,喘着气道:“若有一日二少奶奶挡在我路上,我便将二少奶奶捡了回去,当压寨夫人……”

全是诨话。

顾怀袖身子抖得厉害,呼吸交缠了热气,眼波流转时却媚态横生,斜他道:“我问的是真的。”

张廷玉唇边的笑意,终于一点一点地消减了下去,像是泻入地缝之中的水银,无孔不入,不见半分影踪。

他眼底带着几分幽暗的冷意,却道:“定不会有这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2更,12点之前应该还有一章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