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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收到了左正谊说不出口的关切和担忧,也忽然明白他眼神中的谨慎意味着什么了,明明他的年龄还没她大,竟然能想到这一层——是怕她万一不幸遇害,受“名节”拖累不愿意报警吗?

所以叫她自己来决定?

乌云不知道她理解得对不对,左正谊似乎就是这个意思。

她忽然又想哭了,一面为自己没有喜欢错人而高兴,一面又为喜欢错了俱乐部而伤心。

她冲左正谊点了点头,示意随他处置。

左正谊立刻掏出手机开始拨号,却被纪决按住了手。

“你俩是法盲吗?”纪决叹了口气,“他强奸未遂能关几天我不知道,但我不想你因为故意伤害罪也被关进去,哥哥。传出去还得禁赛,少说半年,上不封顶。你还想不想打比赛了?”

“……”

左正谊手指一僵,脸色顿时变得不大好看。

纪决抽走他的手机,看了一眼乌云,又看了一眼郑茂。

郑茂简直要举双手赞同纪决的话,他恨不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过话说回来,他说了也不算,得听许宗平的。

现在许宗平昏迷了,等他醒来,还不一定会怎么做。

纪决也明白这一点,他盯着郑茂,眼神充满警告意味,近乎威胁地说:“你要送他去医院检查吧?我陪你啊。”

“那多麻烦,不用不用。”郑茂立刻摆手。

“不麻烦,就这么决定了。”

“……”

纪决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冷静的一个,他明白是非对错,但面对如此恶事,竟然似乎生不出太明显的愤怒之情,他身上带着一种“见怪不怪”或是“跟我无关”的抽离式的冷漠。

但这种冷漠只有外人能感受得到。

他的目光投向左正谊时,眼睛抛出的热度能将全世界的冰霜积雪都融化。

他在乎左正谊,也只在乎左正谊。除此以外,全世界都是可以忽略的背景。

纪决突然脱下大衣,递给左正谊。

“你穿,别着凉。”他说,“我陪郑教练去医院,你们先回去休息,等我消息。”

“我也去。”如果说情绪是有限能量,左正谊这一晚上已经把它消耗光了,现在心里空落落的,只余不安。

纪决却摇头:“我一个人去就好,你回去睡觉。”

他推了左正谊一把,转头对乌云道:“你带他走,好吗?”

乌云怔了怔,下意识说“好”。

她当然认出了纪决,这毕竟是她在微博上亲口骂过的人。

乌云的脸色略微尴尬,又对纪决和左正谊的关系有点好奇,但现在不是问这些的好时机。

眼看左正谊不想走,纪决只好用他的手机替他打了个车,目的地是电竞园。然后将手机重新塞回左正谊的手里,附在他耳边,用郑茂和乌云听不见的声音说:“不许担心,你要相信我,哥哥。”

还趁机偷亲了一下他的耳朵。

“……”

左正谊点了点头,终于肯离开了。

兵荒马乱的一夜就此结束。

左正谊和乌云并肩往小区门口走,她也打好了车,两辆网约车同时赶来,沿着手机地图上曲折的路线缓慢行驶。

他们一同站在路口,相对沉默。

今晚左正谊的心情跌宕极了,一开始他无比畅快,打许宗平很解气,现在他也不后悔动手。

但解气只有一时,如何收场是个难题。

他的一腔意气被困死在法制社会的条框里,走投无路。但他也并非正义得毫无瑕疵,乌云刚才险些遭受侮辱,现在却要为他的冲动行事买单,被迫选择忍气吞声,不能报警了。

这是他的错。

他不是完美受害者。

他甚至已经料想到纪决会怎么解决这件事了,无须多问,只能是各退一步的和解。

否则如果闹大了,许宗平撑死也只是一个“强奸未遂”,还不知证据是否足够确凿。

而他除了必须负的法律责任,最低也要禁赛半年,这意味着错过转会期,没有俱乐部会在冬窗买他,他变成自由人无处可去,训练状态都难以维持,再上赛场就不知道是哪年的事了。

用自己的职业生涯和许宗平鱼死网破,值得吗?

不值得。

但“和解”的另一重含义是妥协。

左正谊就是因为不肯妥协才会对许宗平动手,结果他得到了一个不得不妥协的结果。

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笑的事吗?

他心里明明有不可混淆的黑白,一路朝着白前进,可是却走进了一片灰色里。

要接受这种结果吗?

也许应该想开点,这不是他的错,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是理想主义者也活在现实社会里,即便不为名利,也得为理想低头;是他还年轻,分不清幼稚和意气,美化了自己的冲动——

也许吧,都对。

但左正谊不能接受。

低过一次头,就会有第二次。

从此永远活在灰色世界里,面对他的剑,他都抬不起头来。

既已想通,他转头看了乌云一眼,郑重地说:“你报警哦,现在就报警。”

“啊?”女粉丝微微一愣,“刚才不是说怕传出去禁赛什么的……”

“禁就禁吧,听我的,不要错过最佳时机。”

左正谊丢下这句,转身往回跑:“我去找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