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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正谊原本可以留在蝎子慢慢治疗,在合约期内,这部分花费俱乐部全数报销,还能照顾他。

但左正谊实在是不想在人多的环境里待了,他连纪决都不想看见,请假专门避开纪决,搬家也是挑了一个纪决有事外出的日子,悄无声息地搬走的。

事到如今,跟任何人交流都会让他心生烦躁。

他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出了点问题,但他的外伤还没治好,更没心思去看心理医生。

但这其实也只是猜测,他大部分时候心情平静。

他已经参悟,大喜和大悲的最终结局都是回归平静,平静才是生活的真谛。

左正谊打开门,把刚买回来的菜放进冰箱。

两根茄子,一棵西蓝花,三个土豆,一把香菜。大概没人能想到,失踪的世界冠军此时正待在上海深处一个不为人知的居民小区里,琢磨自己今天晚上该炒什么菜。

左正谊很久没碰游戏了,只顾着享受生活。

——勉强算是享受吧。

他最近突然意识到,他的前二十年,竟然从来没有独自生活过,这是第一回 。

几个月前,左毅找上门告诉他自己得胃癌快死了的时候,左正谊伤情了一回,自哀自怜,“孑然一身,踽踽独行”。当时没想到,当他真正独行的时候,他竟然感受不到那种情绪了。

左正谊平静到近乎抽离,心想,古往今来的天才也好,庸人也罢,不论成功还是失败,到头来都一个结局——成为漫长历史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最终尘归尘,土归土,大家混在一块儿,一场大雨浇下来,都是烂泥。

他用如此超脱的思想来排解郁气,难说是真的超脱,还是在故作高深。

总之,他心里舒服了。

但每每看见摆在电脑桌上的键盘,左正谊还是会眼睛发酸。

所以他今天出门之前,把键盘拔下来,收进了柜子里。

手术是一定要做的。

就算变成烂泥,左正谊也是一滩会往前翻滚的烂泥。但他实在太累了,如果不暂时休养一阵子,他都有点活不下去了。

至于手术之后的事,他的技术是否会变差,左正谊自己不做设想,网上替他操心的人已经够多了。

就在他手伤从初发到恶化的全过程被公布的第二天,微博、论坛和直播平台的网友就联合起来,给他搞了一出“三方会诊”。

然后,他还没说什么,他们就先哭了起来。

各种煽情言论层出不穷,还有人剪了一个“End个人向”的冠军纪念视频,里面用到他出道第一年时“诸葛出世”的名号,引用了一句古人写诸葛孔明的诗: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视频里配的是决赛结束后,左正谊下台时低头擦脸,队服湿透,手腕一片红肿的镜头。

网上哭倒一片。

仿佛是在坟头给他唱悼词,让左正谊怀疑自己真的死了。

并非是他对别人的好意心存刻薄,他只能这么想,他不想和他们一样,沉浸到那种无法遏制的悲痛里去。

End选手还没有退役。

世界第一中单的冠军奖杯也不该只有一座。

左正谊这么想着,却仍然不想立刻去做手术,他决定今晚烧茄子吃。

但左正谊不擅长做菜,炒个鸡蛋都得上网搜菜谱,烧茄子对他来说属于高难度菜式了。

他换掉被雨淋湿的衣服,早早地坐在沙发上研究做法,在菜谱软件里乱搜的时候,微信又响了。

从他“失踪”的第一天起,找他的人就特别多。

第一个自然是纪决。

他统统不想回复,发了一条朋友圈,说:“休息一阵子,别担心,也别来烦扰我,谢谢。”

自这以后,朋友们大多消停了,但纪决的电话仍旧一天打很多遍,没完没了。

左正谊很烦。

他已经搬出蝎子基地半个多月了,一开始住酒店,这两天才处理好租房的事,安定下来。

他知道纪决一定特别想见他,或许还很伤心,但他有什么义务一定要安抚纪决呢?早就分手了。他自顾不暇,现在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着、疗伤,当一滩谁都打扰不到的烂泥。

左正谊拉黑了纪决八个号码,纪决托朋友转达的问候他也都没回复。

到了这个地步,左正谊已经不在乎什么家不家的了。

他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他做手术后技术变菜了,他可能真的活不下去。

这时,微信消息弹窗突然跳出来,挡住了烧茄子菜谱。

绝:“End,你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