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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旧工厂里的环境很差。

一楼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大概是临时从哪个垃圾场里捡来人家不要的破旧家具,此时此刻,上面正乱七八糟地堆放着几把掌心枪以及几杆雇佣兵喜欢用的冲锋枪,在这些枪支的下面还压着一大把散落的子弹——

剩下的萧末没看清楚,因为当男人试图凑近的时候,就被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将他的企图看得一清二楚的年轻人卡着下颚用力把头拧了回来——

“知道得越少,你活得越久。”

他话语之中不带丝毫感情冷冷地警告男人。

“这话说得,”男人淡淡微笑,“如果你决定最后无论如何都要杀了我,那就趁着现在赶紧动手,我早上刚刚洗了澡,身上还挺干净,别等到几天之后我面黄肌瘦浑身臭哄哄—”

“闭嘴。”

“——才来用枪把我的脑袋嘣开花。”

“不会杀你。”

“什么,”

这一次,男人反映前所未有敏捷地立刻反问。

年轻人顿了顿,沉默之中,萧末总觉得对方隐藏在鸭舌帽下的眼睛此时大概沾染上了一丝带着嘲讽的淡淡笑意。

“我说,不会杀你。”

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那个苍白的年轻人抿抿唇,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的模样,他抬起手,就像是习惯性动作似的压了压自己的帽檐——而此时此刻,他就真的只剩下一个尖细的下巴暴露在萧末的目光之中了……

萧末看见他的手顿了顿,这才放下来插'入口袋之中,然后他拧开了头,用更加不耐烦加上显得有些烦躁的语气补充:“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为难你。”

这回萧末听明白了。

虽然他当然不会“乖乖听话”,但是男人还是假装自己会“乖乖听话”的模样欢天喜地地点了点头。

萧末很清楚对方保证不杀他是因为还对他的身份似乎有所疑惑——男人知道自己看上去绝对不像是一个简单的司机……更何况刚才停车的时候,萧末故意将车停得歪歪斜斜——

不会有哪一个专业司机把车停成这样歪七扭八还不被炒鱿鱼的。

萧末故意这么做,只是因为男人很清楚,只有一种除了人质之外的路人才能在绑匪的手中活得最久——

首先,路人的身份不能对绑匪照成威胁。

其次,路人的身份也不能过于路人到对绑匪来说成为鸡肋的累赘。

总的来说,就是要没什么用,但是又有点用的路人最好生存。

而眼前,萧末觉得这个年轻人看上去也不象是太笨的人——简单的来说,他应该是乐于遵守以上两点“路人生存法则”的人群之一。

萧末对这个年轻人有信心,是因为在他们的谈话最后,对方轻声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淡淡地说了句——

“你很聪明。”

男人回以优雅真诚的微笑作为夸奖的感谢。

此时。

伴随着最后那个拎着一袋食物走进来的矮个子雇佣兵,方才车内满满塞满的所有成员都全部剧集在了废弃工厂的内部——萧末看着那个雇佣兵粗鲁地将那破烂桌子上的枪都扫到了旁边的一个木箱子里,然后将塑料袋放上去,从里面拿出了很多泡面以及便当……

发便当?

敢不敢吉利点?

男人抽了抽唇角,脑补了下一群亡命之徒在大干一票之前还各个淡定得很地跑到超市里挑选新鲜便当和喜欢的口味的泡面的模样……

男人顿时觉得,眼前的一幕很接地气。

毕竟电影里的绑匪大爷都只吃花生米喝酒玩扑克的——而现在,萧末只觉得眼前这群很接地气的绑匪搞不好一会还会拿出一副三国杀玩下桌游打发时间。

废弃工厂还有二楼。

一楼和二楼之间只有一个生满了铁锈一脚踩上去哗啦啦往下掉铁粉铁皮的破旧楼梯作为通道,萧末看见顾雅姿被那个最高最壮的雇佣兵抗在肩头上了楼——虽然顾雅姿很苗条,但是此刻算上牛高马大的雇佣兵,两个人的重量加起来还是很……听着雇佣兵的大脚踩在那生锈的楼梯之上令它发出不堪负重的嘎吱声响,萧末心惊肉跳。

生怕下一秒那个楼梯就彻底坍塌。

而此时顾雅姿还处于昏迷状态。

萧末听见扛着她的雇佣兵一边走一边用粗声粗气不怎么耐烦的声音问眼前这个苍白的年轻人准备什么时候打电话给顾家要赎金。

虽然他叫年轻人“老板”,但是就连萧末都听出来他的语气很不客气——这群花钱被雇佣来的人,有时候总会难免仗着自己经验丰富开始对雇主区别对待。

眼前的年轻人大概在他们看来只是个有钱的冤大头少爷。

而且从头到尾,他们都把重点放在了肉票顾雅姿身上,对于被临时拉来躺枪的萧末,这群人可以说完全将他视为透明人或者压根就是一具尸体来对待——他们似乎从来不害怕萧末跑掉去报警惹来麻烦。

在他们的眼里只有顾雅姿。

顾雅姿等于钱。

很多很多钱。

顾雅姿被扔进房间里那个脏兮兮的弹簧床上后就醒了过来,她嘴巴里用来塞嘴的破布已经被取下来了,年轻的姑娘开始放声大哭,可惜此时此刻他们在的位置用“哭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来做形容词再合适不过。

相比起顾雅姿,萧末这个“路人”遭受到的待遇要好很多。

萧末是在戴鸭舌帽的年轻人的看守之下自己上楼走进房间的,男人走进房间的时候顾雅姿还在哭,似乎是听见了有人走进房间的声音,坐在床上的人猛地转过自己的脑袋惊恐地瞪着门口,在看见萧末的脸的那一刻,“不确定”“惊慌”“恐惧”与“好奇”等一系列表情从她脸上闪过。

顾雅姿:“……”

萧末:“……”

短暂的沉默,三秒后,坐在床上的女人无视了男人冲她眨了眨眼那一片刻的暗示,直接脱口而出——

“萧叔叔?!!!”

萧末:“……”

我就知道会这样。

男人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在感觉到身后被束缚的双手瞬间被一个什么人以及其危险的力道拉紧时……

“萧?”

年轻人的声音异常低沉而饱含危险,他拉了拉萧末,男人的后背撞到了一个冰冷结实的胸膛,冰凉的手爬上男人的喉咙,轻轻地卡在他白皙的颈脖之上——

萧末知道,这个问题他没回答好,这个年轻人搞不好会当场掐死他。

男人的身体紧绷了些——

与此同时,在男人就要做出什么举动之前,他感觉到一只手轻轻地爬上了他的腰间,轻轻地,十分随意地搭在他的胯部往上几寸处……

萧末下意识地呼吸一窒。

却在这时,萧末听见了有什么人踩着那楼梯嘎吱嘎吱上楼的声音,大概是那些刚刚还在楼下的雇佣兵听见了楼上顾雅姿的惊声尖叫,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所以才又跑上来看——

当那些雇佣兵挤到房门口,粗着嗓音问萧末身后的年轻人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萧末的身体放松下去,重新恢复了最开始那种……

毫无防备人畜无害的姿态。

男人只觉得贴在他身后的年轻人似乎察觉了这一点,他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嗤笑,任由自己的气息金属喷洒在男人的颈脖间:“她说,你姓萧。”

与他那不急不慢的音调毫不相同,年轻人放在萧末脖子上的手稍稍收力,站在萧末身后的他更加贴近了男人一些,却在这个时候,男人隐约从鼻尖闻到了一丝混杂着血腥气息的止血药膏的气息——

这个人受伤了?

思考只是一念之间。

这个时候,萧末只觉得年轻人的指尖已经陷入了他颈脖的皮肤里,男人轻咳嗽一声发出呼吸艰难的喘息,与此同时,他听见在自己的耳边有个声音说:“问你话。”

“……我是萧家的司机,”萧末说着这话的时候,一双黑色的瞳眸却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顾雅姿,“我父亲也是萧家司机,所以,我们改姓萧。”

萧末将他早就准备好的说词拿出来——这是刚才他在废弃的厂房外面一瞬间就考虑好的。

顾雅姿的瞳孔微微缩小,她张着口红早已被糊开的唇,惊疑不定地看着萧末以及贴着他站在他身后的年轻人——那个人的鸭舌帽帽檐低低地压着,只露出了一个尖细苍白的下颚,此时此刻,那尖细的下颚正放置在男人的肩膀上……

看上去有些神经质。

而他的手左手正随意地搭在萧末的腰间。

要不是这会儿功夫他的右手正清清楚楚地保持着一个“掐”的姿势放在黑发男人的脖子上,他们现在的动作看上去更像是那个年轻人从后面将男人拥入怀里。

两人的姿势看上去很暧昧。

这只是顾雅姿看见的。

其实不怪她想太多,此时,也只有萧末和这个贴着他站的年轻人两人各自清楚地知道,如果现在萧末做出什么反抗的举动,那只看似毫无威胁地搭在他腰间的手,只需要一秒钟就能击中男人身体要害让他在短时间内失去战斗力。

到时候,萧末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年轻人很警惕——刚才在萧末想趁机反击的时候,搞不好他已经察觉到了男人的动机……思及此,萧末有些后悔刚才心急之下一时冲动。

一次行动不成被察觉,对方只会变的对他更加警惕,下次再行动就难了。

果然。

在萧末被对方看似厌恶地从自己身边推开之后,男人的待遇升级了——原本束缚着他的只是一捆粗糙的麻绳,而这会儿的功夫,那捆麻绳被无情地换成了货真价实的铁链,并且上面还有一个半个拳头大小的锁头。

很沉。

光带着它什么都不做,萧末都觉得很累。

在那个年轻人低头将萧末的双手牢牢锁死的时候,他仿佛是洞悉了男人心里的想法似的,咔嚓一声将那锁头锁好,在黑发男人专注的注视之中,他就仿佛是故意逗弄一般,动作缓慢的将那锁头的钥匙放进了他那条很贴身的休闲裤里——

“你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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