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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悄然安静。

日暮西沉,天色昏暗透紫,气氛好的让人有点儿想接个吻。

陈妄几乎没多思考,略一仰头,孟婴宁刚要直起身来,又被他突然给拽回去了,压着脑袋亲上去。

来势汹汹。

然后轻轻的落在柔软的唇。

孟婴宁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视线看进他眼睛里。

唇瓣温柔的贴合,分开一点儿,又重新贴上去,再没有更多动作。

孟婴宁眨眨眼:“我以为你感动得打算把我按在床上亲。”

陈妄沉沉笑了笑:“我现在这样吗?”

“是的呢,我还想你可真是身残志坚。”

说话间唇瓣斯磨,蹭得心里发痒,孟婴宁清了清嗓子,红着耳朵别开眼,忽然直起身来,推着他肩头把他重新推回去了。

陈妄靠回床头。

孟婴宁坐在床边,紧跟着靠过来:“你别动哦。”

她捧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下巴,仰着脑袋凑上去。

病房门被嘭地一声拍开,林贺然的和半个身子同时窜进来,大着嗓门儿:“陈妄你怎么样了没死透吧还老子他妈今天真是长见识了还能有把你给——”

林贺然的声音戛然而止。

傍晚的病房里,女孩子坐在床边仰着头亲上去,男人懒洋洋倚靠在床头,一只手扶着身上小姑娘的腰。

唯美的画面被他啪叽一巴掌给打破了。

孟婴宁吓得往前猛地推了一把,直接从床上蹦起来了,手指头不偏不让按在了陈妄肩头的刀伤上,男人肌肉一绷,嘶了一声。

孟婴宁面红耳赤地站在病床前,眼珠咕噜噜转了好几圈,有种干坏事儿被抓包了的羞窘。

“那个,你们要是没完事儿……”林贺然挠了挠鼻子,指指门外,“要么我先出去,你们继续?”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孟婴宁想直接钻到地底下去。

陈妄二话不说顺手抽出自己身后垫着的枕头朝他劈头盖脸丢过去。

林贺然也没打算躲,枕头啪叽一下砸在脸上,被他给拽下来抱在怀里,然后出去了。

走之前还特别体贴地提醒了声:“记得锁门啊!”

“……”

孟婴宁抬手捂住了脸。

陈妄看着她露在外面透红的耳朵,嗤笑:“不就是亲亲?”

“但被你朋友看到了,我又和他不熟,还挺尴尬的,”孟婴宁小声说,垂下手,“那我走啦,我回家去给你烧个猪肝粥。”

“我不用喝那玩意儿。”陈妄的表情十分风轻云淡。

“知道你体质好,但也得补补血,”孟婴宁指着他,“病人没有话语权。”

“你会?”

“……我妈烧。”孟婴宁改口。

陈妄点点头:“叫林贺然找人送你。”

也不知道是话说的太满,还是因为几年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当天夜里,陈妄发起了高烧。

本来是林贺然说要晚上留下来,但今天的事儿队里那边还没解决,孟婴宁又执意无论如何都不肯走,最后还是她留下了。

孟婴宁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也不敢合眼,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两只手托着脑袋,就这么趴在枕边看了好一会儿。

男人安静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从眉骨到鼻梁的轮廓锋利,浓黑的睫毛刷下来,带着几分疲惫和柔和。

下巴上冒出来短短的胡茬。

但怎么看都很好看。

孟婴宁几乎没怎么见到过熟睡的陈妄,她睡得比他早,而一般情况下早上她醒的时候,陈妄都也已经醒了。

他甚至基本上不会让自己睡得很熟,他好像完全没有过深眠的状态,甚至上一秒还睡着,下一秒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半分睡意都不会有,眼神始终都是锐利而警惕的。

这种能安安静静看着他熟睡的机会,还是第一次有。

看了一会儿,孟婴宁换了个姿势,下巴搁在床上仰着脸,从下往上看到陈妄的眉心微微皱起来。

她以为他又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直起身抬手,揉了揉他的眉心。

柔软尖细的指尖轻轻地刮蹭过拧紧的眉,刚碰上去,孟婴宁一顿,然后掌心贴在他脸上。

男人体温很高,孟婴宁赶紧站起来,椅子发出刺啦一声,她俯身靠过去,用自己的额头贴上他的额头。

男人体温平时就要稍高一些,这会儿热得有点儿吓人了,滚烫的。

陈妄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来,正对上她的眼睛。

他看着她,好半天,才哑声说:“干什么?偷亲我?”

孟婴宁抬头,又用小手贴着他的额头,皱眉:“你发烧了。”

“嗯?”男人声音沙哑,不承认自己会生病,“我没发烧过。”

孟婴宁瞪着他,抬手按铃叫了护士。

体温一量,四十度。

孟婴宁长这么大,记忆里病得最重的一次是小时候支原体肺炎住院,那时候她都没烧成这样,已经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被扔进锅里煮,然后再丢进冰水里,又冷又热,特别难受。

吊瓶挂上,护士出了病房,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陈妄靠坐在床头,眼睛耷拉着,唇角低垂,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半晌,他懒懒掀了掀眼皮子:“睡一会儿?”

孟婴宁摇了摇头,趴在床边看着他。

陈妄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形象,估计好不到哪儿去,手一抬,往孟婴宁眼睛上一遮:“别看了,丑不丑?”

孟婴宁抬手去拽他的手指:“不丑呀。”

“脏的,都没洗。”他声音很低,有些含糊,带着一点儿生病时的脆弱感和奇异的孩子气。

孟婴宁把他的手拽下来,凑近了看着他:“没脏啊,”说着又鼓了一下腮帮子,“诶,你是不是在怪我没给你擦脸呢?”

陈妄沉沉地笑了起来。

“不用擦的,干净得发光了,你看这房间都不用点灯,”孟婴宁眨巴着眼,一本正经的说,“陈妄,你现在光芒万丈。”

陈妄一顿,深深地看着她。

孟婴宁没注意到他的变化,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还是很烫。

“这个针到底管不管用啊,”她皱巴着小脸儿一边嘟哝一边站起身来,拿着旁边水盆挂着的小毛巾颠颠跑到洗手间。

没一会儿,又跑出来,把水盆也端进去了。

等她端着冷水出来,陈妄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孟婴宁轻手轻脚走到床头,拧了条冷毛巾出来,擦掉他额角渗出的汗,然后又换了一条,折好,垫在额头上。

就这么折腾了小半宿,冷水了毛巾来来回回地换了不知道多少回,一直到后半夜,陈妄才终于退了烧。

孟婴宁长长舒了口气,人终于放松下来,趴在床边揉了揉困倦的眼。

午夜的山林里,空气潮湿,蝉鸣声清绝。

黑色的皮靴踩进柔软湿润的泥土里,踩着盘虬交错的树根落叶,发出轻微的声响。

走了一段,陈妄停下脚步。

男人坐在树下抬起头来,眉目俊朗,笑容和润。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佛牌,佛祖含笑而坐,在莹润的月光下看起来温柔又慈祥。

“我们家那位信这些,我就带着了,”易阳笑着说,“也就图个心安。”

陈妄侧头,看见了曾经的另一个自己,男人背靠着树干,懒洋洋地伸着腿:“挺好的,信则灵。”

“别人的灵不灵我不知道,我这个应该还挺灵的,”易阳笑笑,“其实这佛牌她给我的时候,我当时就希望我们能一辈子在一起,以后我们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地出声,快快乐乐的长大。”

易阳苦笑了一声:“我给她写遗书的时候心里还想着,我命这么大,估计这信得到我老了那天她才能看见,结果她那天偷偷给看了,就哭,她说无论我在哪儿,她都会陪着我,只要是两个人一起,就在哪儿都不怕。”

“她说她不难过,也不恨,她很骄傲,她就是觉得……对不起长安。”

“陈队,我是个战士。”

靠坐在树下的陈妄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易阳忽然抬起头来,远远地看着他的方向说:“为了我们头顶的这片天,脚踩着的这块地,为了我的孩子能好好的长大,为了我们曾经坐在一起讨论过的那个未来,为了所有的这些,无论我最后是什么结果,我也都很骄傲。”

“无论什么人,什么样的事儿,都不能将我和我们的光辉践踏。”

易阳微笑着看着他,平和地说:“陈队,你也一样,你应该光芒万丈。”

……

陈妄睁开眼睛。

病房里悄然无声,天边将将泛起鱼肚白,天灰蒙蒙的亮,空气干燥阴凉,弥漫着一股很淡的药味混着消毒水味。

陈妄看着空茫茫的雪白天花板,静了一会儿,侧过头来。

孟婴宁趴在床边,歪着脑袋皱着眉,手臂伸过来勾着他的手,看起来睡得不太高兴。

陈妄抬了抬手,刚动,手指被紧紧抓住,孟婴宁眼睛没睁开,就这么握着他的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含含糊糊地嘟哝:“不怕,没事了……”

两人搬到一起睡最开始的每一晚,她都是这样。

只要他一动,她就会突然惊醒,或者人明明还在睡着,无意识地就凑过来抱着他的腰,哄小孩儿似的一下一下拍。

陈妄抬手,捏住了孟婴宁的小鼻尖。

三秒。

小姑娘皱眉,挣扎着睁开眼睛。

“起来好好睡,现在抱不动你。”

男人的声音朦朦胧胧地在耳边响起。

孟婴宁茫然地直起身来,脖子长时间偏一个方向,嘎嘣一声。

孟婴宁疼得嗷的一声,被痛觉刺激得直接清醒了,捂着脖子哭丧着小脸抬起头来,哀怨地看着他:“你烧退了吗?”

陈妄扬眉:“我烧过吗?”

“……”

孟婴宁无语地看着他,不明白男性生物为什么在这种神奇的事情上总是有一种迷之执着的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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