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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从蓝宝石小鱼上移开, 施黛瞅它一眼。

流光清润,绮丽精巧,很讨人喜欢。

看不出来, 原来江白砚对这种漂亮的小物件感兴趣。

见她满脸意味不明的笑意, 江白砚:……

总觉得施黛误会了什么但他不想解释。

或是说, 找不出解释的理由。

这枚蓝宝石, 江白砚送不出手。

他原本打算随手将它买下, 再作为回礼随意相赠, 高低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石头, 并无特殊。

而今被施黛一摸, 鱼尾上的那抹蓝,竟平添欲说还休的暧昧。

当施黛触碰宝石, 他为何会自骨血中滋生战栗?

江白砚没法细思,只觉不能让她再见到这条鱼。

掌心合拢,蓝宝石小鱼被遮掩了个严严实实。

“江兄在买珠宝?”

阎清欢发觉两人没离开胡商铺子,立在一旁观望:“看成色,这颗宝石价钱不低吧?”

“从雪山上来,镇店之宝。”

老板的大昭口音略显蹩脚:“蓝宝石,可以招财进宝、辟邪镇宅。”

这么神奇?

阎清欢听得乐呵,等离开商铺,决定请教专业人士:“施小姐, 珠宝首饰真能改变运势吗?”

有种说法是金银宝石含有能量和磁场, 对转运开运颇有成效。

但王公贵族们整天穿金戴银, 历史上,照样有很多落不到好下场。

“这事儿没有确切的结论, 当不得真。”

施黛定神思忖:“但值钱的珠宝,一定能旺交友运和桃花运。”

为什么?这里有何种玄机?

阎清欢迷茫刹那, 正欲开口询问,便见施黛眨了下眼,语气笃定:

“比起玄学,要更相信金钱的力量。”

阎清欢:……

好直白粗暴又通透的道理!

“原来,是,这样。”

坐在他肩头的夜游神语气沉沉,整个缩成一团:“我们,没有,钱,没有,朋友。”

阎清欢:……

你们夜游神过得这么凄惨吗?!

其他人也发现施黛与江白砚没跟上队伍,停在胡商铺子外静候。

柳如棠一颗心大起大落。

以她的了解,江白砚不可能喜欢那些小玩意儿,之所以买下,仅有一种解释。

送人!

如果这是一册花前月下的话本子,江白砚已不由分说把礼物塞进施黛手中。

小小的宝石如有千钧重,两人在人潮喧嚷中静静对视,柳如棠也如愿勾起嘴角。

可为什么。

江白砚居然如此不争气,把东西收回去了?!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从她的唇边,转移到沈流霜脸上。

沈流霜:很好,就目前来看,江白砚对她妹妹一切正常。

是她之前多想了,事实证明,江公子是位正人君子。

大概。

施云声眼带嘲讽。

江白砚的喜好真是幼稚,那种花里胡哨的首饰,连他这个小孩都不买。

“施小姐。”

阎清欢道:“你不久前说,西市有更好的去处——在哪儿?”

提起这个,她可就不累了。

施黛咧嘴笑笑,朝几人勾勾手指头:“跟我来。”

*

循着记忆,施黛一路往前。

西市范围极大,市列珠玑,门盈罗绮。她足步轻快穿行其间,鹅黄裙摆飘摇不定,像只灵动的蝶。

经过几条酒香浓郁的巷道,施黛停在一座小楼前。

楼阁精致玲珑,正值深冬,却有数量繁多的花枝从窗边探出,蜿蜒漫溢,铺满大半个木质外墙。

“兰花,梅花,桃花,牡丹……”

阎清欢识得每一种花的名字:“连昙花都有!”

“可不是吗。”

白九娘子探出半个身子:“好浓的妖气。”

“是花妖开的舞坊。”

施黛笑出虎牙,保持神秘:“特别好看,进去就知道了。”

“这家舞坊名‘清鸿’。”

沈流霜和她来过几次:“坊中舞者皆是花妖,观赏性极强。”

交付入场的银钱,便可踏入楼中。

此地设有阵法,楼外阒静无声,听不见内里的动静,一进门,丝竹声声入耳,夹杂此起彼伏的叫好与惊叹。

一楼中央立有巨大圆台,数名舞姬翩然起舞,衣袂翻飞,腰肢款款。

舞曲华丽悠扬,鼓点响起,红裙变幻旋转,恰似朵朵傲然绽放的火莲。

白天客人不多,前方的人影不足以阻挡视线。

乱花迷人眼,柳如棠不禁喟叹:“好美。”

白九娘子细嗅空气里弥漫的花香,喝醉般晃晃尾巴:“好香。想吸花蜜。”

施云声也被熏得迷糊,如果当下是狼族形态,定会控制不住地摇尾巴。

的确很香。

江白砚却蹙起眉。

他不喜热闹,头一回来这种地方。

台上的舞蹈固然惊艳,奈何江白砚毫无兴趣,至于四下弥散的香气——

他心底涌出淡淡的困惑。

江白砚以为自己喜欢花香。

施黛那夜赠他梅花,他衔于口中,心觉甘甜清幽,细细咀嚼品尝。

梅花入了口,浸入舌尖,卷进喉咙,成为他血肉脏器的一部分,暗香久久不散,江白砚未曾反感。

那是能与他融为一体的气息,今日嗅见,却只觉甜腻。

“没到最精彩的地方。”

施黛回头,眼底倒映零星烛光:“很快了。”

鼓声愈快,乐音高扬。

尚未天黑,楼里已亮起盏盏烛灯。光晕流转,在红裙上水波般淌过,一时红影翻飞,叫人目不暇接。

不知何处,有人惊叫一声。

阎清欢凝神望去,愕然睁圆双眼。

一名舞姬水袖扬起,袖摆荡漾,整条手臂竟化作一树梅花。

花枝轻颤,梅香四涌,随她舞蹈的动作绽开葳蕤花雨,洒落于看客之间。

再晃神,哪还有什么梅枝,舞姬的红袖中,仍是一条凝脂般的小臂。

“噢——!”

柳如棠看得入迷:“梅花精。”

“这股味道,”施云声嗅了嗅,“和你身上好像。”

施黛指指腰间的香囊:“这就是梅花味道呀。”

接下来的舞蹈堪称瑰丽。

花妖身形柔韧、体态轻盈,这支舞灵动奔放,被她们跳出如火的热情。

裙摆迤逦生风,每踏一步,皆绽出飞旋的殷红花朵。有时长袖轻挥,花落纷纷,坠在观众肩头。

江白砚拿起一朵,垂眸打量。

当夜被他捧在怀中的红梅,今日看来,只觉俗艳。

色泽太重,幽香过浓,无论如何端详,都绝非他中意的类型。

他会将它含入口中咽下去吗?

自然不会。

沾染了冗杂的味道,连将它拿在手里,江白砚都觉得无趣。

指尖松开,梅花落地。

他毫无怜惜之意,神情淡淡撩起眼睫。

施黛站在左前方的位置。

她向来喜欢明艳的盛景,正踮起脚尖仰头观望,不时与沈流霜低语几句。

从江白砚的角度,能见到一截白皙后颈,以及几缕飞扬在耳畔的蓬松黑发。

花香如网,将他笼罩。

这样的感觉并不好受,鬼使神差,江白砚微微俯身:“施小姐。”

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既不显得亲近,又能闻到她周身的气息——

果然是与梅香如出一辙的味道。

江白砚却不抵触。

他的声音毫无征兆响在耳后,像阵风穿林而过。

施黛脊背微麻,猝然回头:“怎么了?”

入目是一对漆黑的眼珠,江白砚看上去有些疑惑:“施小姐所用香囊,与梅花有何不同?”

这是什么问题?

施黛愣了愣,诚实回答:“香囊里,加了别的东西。丁香、檀香、茴香之类的……不过主调是梅花。”

她隐约明白什么,展颜道:“江公子也觉得这儿的花香好闻,想做个香囊?”

江白砚一瞬不瞬睇她须臾,极轻笑了笑。

他直起身:“我不喜此地的梅香。”

不喜欢梅花香?

施黛一顿。

那她还给他送梅花……

更多的胡思乱想还没萌芽,便听江白砚状若无意道:“施小姐送的那束,味道更好。”

蔫下去的心尖扑棱棱立起来。

施黛两眼亮晶晶:“真的?”

笑完又觉得不对:“但它们都是梅花啊。难道江公子不喜欢太浓的香气?”

江白砚轻扯嘴角:“或许。”

记住了。

施黛恍然点头。

交谈间,台上一支舞已跳完。

清鸿楼的表演从早持续到晚,几人接连看了几支,等踏出大门,即将入夜。

在西市,必然要尝一尝胡人的特色食物。

施黛轻车熟路,找到一家胡饼摊。

等待胡饼烤制,需要一段时间。

趁此间隙,她本想问问今晚夜游神的打算,目光落在阎清欢肩头,心下一动。

雾蒙蒙的黑色小人缩在袍子里,看不清五官,只显出一双圆溜溜的眼。

施黛顺着夜游神的视线望去。

是来往行人手里的胡饼。

这是——想吃的意思?

施黛本就为它买了一份,等胡饼烤制完成,递到小人身前:“拿得住吗?”

这饼比夜游神的身子还大。

它略略愣神:“给,我的?”

“我来拿吧。”

阎清欢记得它浑身乏力,从施黛手里接下胡饼,右手上抬,停在夜游神嘴边。

“多,谢。”

夜游神似是无措,摆摆胳膊,又晃晃小腿:“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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