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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落在她光洁的额上,江白砚凑近了,在那处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不够。

亲吻如雨丝,覆上施黛的鼻尖与面颊,缓慢来到唇边。

不愿惊醒她,江白砚堪堪触及便移开。

半梦半醒,脸上像有羽毛在飘。

施黛睁眼又闭上,往他颈窝里靠,含糊问:“江沉玉,你亲不腻吗?”

江白砚笑音很低:“不腻。”

怀中的少女绵软纤细,闭上眼后,看不见他眼中的渴求与贪念。

只有江白砚自己清楚,在他心里盘踞的,究竟是怎样的情潮。

施黛的呼吸、心跳和体温清晰可辨,他逐一感受,把它们烙印入心底。

太患得患失,连如此简单的相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外人无从察觉,江白砚体内有邪气如潮。

杀虐、贪欲、妒怨的种种恶意杂糅滋长,时刻诱他步入深渊。

他的心神和识海,早已肮脏透顶。

明明是条随时会咬人的蛇,只有施黛觉得他人畜无害。

江白砚给过她机会了。

她既不愿离开——

定定看她半晌,江白砚唇角轻弯。

那就永远不要离开。

*

施黛睡得不大安稳,混乱的梦一个接着一个,恍恍惚惚醒来时,天还没亮。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仍在江白砚怀中。

他抱得紧,叫人难以动弹,施黛刚挪脑袋,就听江白砚道:“醒了?”

“嗯。”

夜半惊醒,困意汹汹,施黛打个哈欠:“你是刚醒,还是没睡?”

等等。

入目是一片深沉暗色,不见半分光亮,她睁着眼睛发呆一会儿,猛然惊觉不太对劲。

准确来说,是很不对劲。

入睡前,她身处的卧房落有莹白月光,虽则微弱,总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现在醒来,跟前连一丝光线也不剩下。

黑暗浓稠不散,施黛下意识握住江白砚胳膊,确认他在身边。

这一动,就更不对了。

她臂上有两道伤痕,按理来说,应该在抬手时滋生疼痛,施黛一点儿没感受到。

不止手臂,胸前和后背的痛意,尽数消散无踪。

除此之外——

施黛大脑宕机,晃了晃右臂。

黑魆魆的死寂漫无边际,耳边传来哗啦轻响。

细小而清脆,施黛后知后觉,那是铁链碰撞发出的声音。

冰冰凉凉的坚硬铁器,环在她右手手腕上。

施黛:……

施黛:“所以,到底是我瞎了看不见,还是你把我关进小黑屋了?”

她的反应过分平静,听不出惊惶或恐惧,江白砚轻笑出声:“我来点烛。”

烛灯摆在床头,被他点燃,溢散昏黄火光。

施黛看清周遭景象。

这里并非她之前所在的卧房,比那间小室更宽敞,也更精美。

床榻以檀香木制成,近处悬有绣遍花鸟的轻纱幔帐,房中央的如意圆桌旁,是座镂雕龙纹镜台。

看地面,还铺有云山纹饰的绒毯。

她右手腕上绑了根铁链,很长,与墙角相连。

一个众所周知的常识,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在一夜间凭空出现,尤其是这种镶入墙体的铁锁。

施黛翻转右手,心情复杂。

江白砚……该不会早就想把她锁起来了吧?

多亏上辈子看过的小说,让她不至于惊慌失措。

想想也对,江白砚安全感近乎为零,被心魔境里的她撇弃过一回,没那么容易完全交付信任。

施黛欲言又止,更关心另一件事:“你又用邪术,把我的疼转走了?”

江白砚没否认:“嗯。”

他逆着烛火,侧脸线条明晰流畅,氤氲薄光:“还疼么?”

好奇怪。

他的神情一如往常,纯然得近乎无辜,施黛却预感到迫近的危险。

她没管稍纵即逝的第六感:“你自己的伤怎么办?不是比我伤得更重吗?不许再用。”

施黛没问手上的铁链,最先在意的,是他的伤。

江白砚弯起眼:“你来寻我,因我受疼,我理应回报才是。”

他目如深井,映在烛光下,添了异样的绮丽。

江白砚温声道:“不必忧心。只要是你的,痛意也叫人欢喜。”

这个念头在他心底根深蒂固,多日前便已萌芽。

将她的疼痛取来,融进他身体里,亦算一种亲密无间的交合。

施黛:……

她知道江白砚的某些想法不正常,过去相处时,他往往有意隐藏。

到今天,是装也不装了。

“那,”施黛抬起右手,腕上铁锁漆黑,“这个呢?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江白砚:“七日前。”

是他知晓容器真相后不久。

施黛没反应过来:“那么早就准备了,一直没用?”

施敬承不在府中,江白砚有意的话,完全可以把她强行掳走,关来这地方。

烛光倾洒,江白砚的脸孔半明半暗。

他语气稀松平常,像说起不值一提的玩笑:“你不是嫌我脏么。”

施黛陡然失语。

他习惯刀口舔血的生活,哪舍得把她也拖入泥潭。

江白砚固然有怨,垂目瞥见满手血污,一次次打消困住她的念头。

贪求她靠近,又欲推她远离,截然相反的心绪拉扯不断,唯有屠戮更多妖物,才勉力压下躁动。

如今施黛自投这片罗网,哪有让她逃开的道理。

江白砚忽地倾身:“喜欢我?”

施黛点头:“嗯。”

她语含不满:“你别乱动,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身前的少年低眉一笑,回应她的,是笼罩而来的柔软温度。

江白砚探入她口中,毫不费力撬开齿关,有意厮磨般,拖着她吸吮勾缠。

他此生憎恶受人桎梏,独独面对施黛,只愿同她纠缠不休。

江白砚声线微哑,重复问她:“喜欢我?”

“嗯。”

施黛好不容易抓住一丝空隙,仓促深呼吸:“喜欢你。”

得到满意的答复,他笑意更深。

“不够。”

吐字滚烫,江白砚用舌尖勾勒她唇齿的形状,伴随抑制不住的轻喘,声色袭人:“再说。”

气息被攫取殆尽,施黛胸口起伏不定,眸中荡出一顷碧波:“喜欢你。”

江白砚咬上她唇肉:“还要听。”

他声如诱哄,隐有破碎的希冀。施黛被吻得发懵,睫羽一颤:“我爱你。”

江白砚动作微顿。

他的亲吻看似轻缓,实际步步紧逼,好比缚住猎物的蛇,以尾裹紧,再温柔捕杀,咽下这份唯一珍视的宝物。

强制感如疾风骤雨,让人挣扎不得。

江白砚唤她:“黛黛。”

施黛蒙骗他也好,利用他也罢,无论如何,她在他身边。

更何况,施黛说爱他。

三个字带来的欢愉,抵得过昔时无数杀虐的总和。

双唇渐染嫣红,江白砚缓进缓出,勾着她舌尖往口中带。

一片浑浊的潭,在邀她沉溺其间。

铁链轻晃,灯影交叠。

江白砚含笑睇来,煞白皮,美人骨,颊边酒窝浅淡,好似一朵从黑泥里生出的海棠花。

被他眸中的痴意攫住,施黛乱了心神。

江白砚似乎……比她预想中更病一点。

最初见面时,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人冷淡又疏离?

走神之际,右手被人握起,掌心贴上他胸膛。

隔着衣衫,施黛感受到剧烈心跳。

只要她想,随时可以刺穿脆弱的心腔。

“不要离开,我把它送给你。”

指腹抚过她腕间的铁链,江白砚轻声道:“只给你一个。倘若你让旁人来剜——”

右掌下的心脏咚咚一跳,震得手心发麻。

施黛听他开口,自暴自弃的狠意中,含出病态的痴:“旁人不行,就算要剜,也只能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