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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

居然是那道陌生的温柔女音。

对方来去匆匆,没有多说废话,只留给她言简意赅的四个字:

“它们来了。”

……它们?

心下一动,白霜行蓦地抬头,环顾四周:“嘘,别出声。”

——正如那道声音所说,他们身后很远的拐角,正浮起一道幽幽的影子。

紧随其后,是连绵不尽的更多人影。

沈婵循着她的动作看去,身体骤然紧绷。

从进入游戏到现在,最让她害怕的,就是那些来路不明的人形黑影。

而且……回想起上一次遇见,连街边的小孩鬼魂都对它们又惧又怕。

这是连厉鬼都不敢招惹的怪物。

人影出现得悄无声息,万幸,还没有发现房屋阴影下的他们。

街边处处都不安全,沈婵抬眼,恰好望见一扇虚掩着的大门。

几人没犹豫,闪身进入其中。

这是一间古朴简陋的屋子,内里非常凌乱。

桌椅四散,有瓷杯摔落在地,碎裂成大小不一的好几块。

就像经历过一场争斗似的。

不合时宜地,白霜行想到许婉知的家。

捉迷藏游戏结束后,季风临曾打开过她家大门,房屋中同样一片狼藉。

她来不及多想,瞟过窗户,望见一片窜动的暗色。

那些人影,正在靠近。

他们小心翼翼藏在视觉死角,当人影经过时,又一次听见含糊不清、念咒一样的呢喃低语。

白霜行屏住呼吸努力分辨,可惜,那并不属于她所知的任何一种语言。

当人影齐齐而过,即便隔着一扇窗户,她还是发自内心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恐惧。

即便知道自己不会被发现,即便明白它们很快就会离开,心中却不受控制地浮起一个念头:

会被它们杀掉。

这应该是白夜强加给他们的感受,白霜行理智很清晰,默不作声,看着它们渐渐走远。

“好了。”

沈婵松了口气:“我们——”

她话没说完,忽地,被文楚楚一把拽住右手,用力往前方一拉。

沈婵一懵,下意识回头,看向自己站立过的地方。

然后大脑嗡地一响:“嘶!”

房中光线晦暗,墙面罩下黑黢黢的倒影。

在她刚刚所在的位置……

地面竟融化成一滩猩红血肉,如同一张大开的嘴,露出几颗尖利白牙!

“这什么?!”

文楚楚猝然扭头,环顾房内,只见墙面上的白色瞬息褪去,变成人脸一样的肉色;一团团血肉好似蠕动的虫,盘踞在房间里的各个角落。

而在天花板上,墙面翻涌折叠,倏地一动,再展开,赫然现出一只巨大的人眼。

人眼眨动,地板上的嘴唇随之咧开,狞笑一般,扬起僵硬而夸张的弧度——

下一刻,从墙角径直生出一只手,胳膊伸长,直攻陈声!

那是属于成年男性的手,像是从墙面里直接长出来的一样。

季风临眼明手捷,一手将陈声拉到身后,一手握住小刀,直刺逼近的手心。

刀锋没入,一时鲜血四溢。

大手狂颤着后退,同一时间,白霜行划开房门。

之所以用“划开”,是因为房门也渐渐变成了人类皮肤的模样,并开始长出骨骼。

门把手消失不见,她干脆拿着小刀,从中把“皮肤”破开。

有血从裂痕中源源不断淌出来,白霜行顾不得洁癖,闪身而出。

【叮咚!】

【检测到挑战者们遭遇全新鬼怪,对应卡牌已发放!】

【血肉之屋】

【半人半屋的怪物,墙壁以人类皮肤铺成,地板则是骨血所筑,一旦进入其中,你就会成为它眼中可口的食物。

被一座屋子吃掉,会是什么感受?】

“有没有搞错?”

文楚楚眼角一抽:“这场白夜里,连房子都能是怪物?”

这未免过分变态了吧!

“所以它的大门才是虚掩着的。”

白霜行轻揉眉心:“往好处想,正因为它开门引诱我们进去,我们才能避开人影。”

当时情况紧急,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影发现,他们也算因祸得福。

“白夜真是够贼。”

沈婵不太放心,四下张望,确认没有鬼怪靠近。

很快,她露出几分欣喜的笑意:“我们快到镇子尽头了!”

走了这么久,遇到形形色色的众多怪物后,他们总算快要抵达目的地。

起伏的山峦显露出大半身形,往前看,房屋数量骤减,越往前,越是稀少零星。

“什么叫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文楚楚握拳,由衷感慨:“我现在的感觉,就和马拉松冲刺一样。”

陈声也少有地笑了起来:“我们快走吧!”

终点近在眼前,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加快脚步。

一边走,文楚楚一边说:“关于这次异变的源头,你们有想法吗?”

眼看快到终点,她却对白夜之主的身份与遭遇一概不知,心里总觉得有点空。

“我有个猜想。”

沈婵说:“陈声不是说过,一切的变故,起源于一场婚礼吗?”

她压低声音,确认附近没有鬼怪:“而且镇子里的很多人心怀怨念……会不会是人口贩卖?”

陈声一愣,愕然看她。

“把女人拐卖到偏僻的山村里,这样想的话,很多细节都能对上。”

沈婵说:“一来,女人们怨气深重,厉鬼不止一个;二来,我们经历过食心魔,那种不讲道理的、视人命为草芥的强权,也和人口贩卖相似。”

“拐、拐——”

陈声打了个寒颤,用力摇头:“不可能的!我都知道……镇子里,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季风临看他一眼:“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

“第一局的捉迷藏,第二局的一二三木头人,第三局的婚礼,每一个支线任务里,鬼怪都处于绝对强势的一方。”

他说:“而我们被迫躲藏,夹缝求生——恰好对应那些遇害的女人。”

白霜行挑眉:“‘起初是这么想的’?”

季风临笑笑,对上她目光:“嗯。”

“但如果将人口贩卖作为大背景,某些事情,很难得到解释。”

他说:“第一,在‘睡前故事’的任务里,我们曾进入一栋孤岛别墅,寻找其中的画皮鬼。”

薛子真点头:“那个故事,很难与拐卖扯上关系。”

富家千金,对她心生嫉妒的贴身丫鬟,能伪装成其他人的厉鬼。

这些都是格格不入的元素,

季风临继续道:“第二,《怪谈小镇》的创作人曾经说过,游戏制作的初衷,是为纪念他的童年时光,那是他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一段日子。”

因为有陈声本人在场,他没说出那位“游戏创作人”的名字。

白霜行听懂他的意思:“《怪谈小镇》主打治愈成长。如果创作人生活在一个扭曲阴暗的镇子里,却说出那种话、甚至将它美化成游戏……”

她停顿一秒,抿了抿唇:“过于丧心病狂。”

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表明,陈声是个心理不正常的家伙。

“第三,是镇子里游荡的人影。”

季风临说:“人影拥有绝对的威慑力,所有鬼怪都不敢靠近,无论男女老少——而非仅仅是女人。”

这种情况,更像是镇子里的所有居民,全都受到了同一种势力的压迫。

“第四,就是《幻想集》。”

季风临看她一眼,笑了笑:“《幻想集》是一切异变的根源,也是所有鬼怪的源头。如果用人口贩卖的说法,很难解释《幻想集》存在的意义。”

——陈声的父母,究竟为什么要为他创作那么多睡前故事?

“我也因此排除了这个猜想。”

薛子真轻叹口气,迟疑道:“然后……产生另一种猜测。”

她说着撩起眼皮,看向身边的白霜行:“从你询问陈声的那些事情来看,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文楚楚:“怎、怎么想的?”

白霜行……都向陈声提了哪些问题来着?

“我的猜想,其实很简单。”

与薛子真对视一眼,白霜行轻声说:“你们想想,游戏创作人,他有多大年纪了?”

沈婵乖乖回答:“八十多,可能接近九十。”

“那么,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白霜行眨眨眼:“当时的大背景,是什么样的情况?”

沈婵一愣。

整整过去好几秒钟,有凉意从她后脊直窜而出,直冲头顶:“是——”

薛子真垂眸:“是战争。”

文楚楚也怔住。

“用这个理由来解释的话,很多前因后果,都能接上。”

白霜行说:“第一,陈声说,爸爸妈妈开始为他创作故事,始于一场婚礼;而他曾经告诉过我们,人影从森林里出现,同样是那一天。”

也就是说,婚礼并非一切的源头,而是突然闯进镇子、从此威慑所有镇民的“人影”。

这些人影代表着什么,已是昭然若揭。

“所以,当天是……”

沈婵浑身发冷,攥紧衣袖:“镇子里举办婚礼,而侵略者,恰好闯了进来。”

她想起在巷子里见到的红嫁衣。

如怨如诉,浑身是血,没有双腿,死状惨烈。

沈婵不敢去想那一天,那些人的遭遇。

白霜行沉默片刻,轻轻喟叹一声:“还记得吗?当我们见到那些人影,它们压迫感很强,就算是镇子里的鬼魂,也不敢靠近,而且——”

她说:“它们说的话,我们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