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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神色淡淡,嗓音极低,见她愕然抬头,笑出微不可闻的气音:“怎么,谢姑娘仍觉得我脏?或是说……道侣之间,莫非还要忌讳这种动作?”

晏寒来之所以触碰于她,自是为了让她回神、尽快随他离开此地。

两人隔着一层衣衫,毫无真正意义上的接触,偏生他嘴毒,非要隔应隔应谢星摇。

以他的预测,对方定会匆匆抽出手臂,仓惶同他分出一条界限。

但谢星摇只是笑笑。

“不是啊。”

她说着踮起脚尖:“我只是觉得——”

被少年握住的手肘,不太舒服地动了动。

紧随其后,是一道袭上他手臂、温热绵软的陌生触感。

晏寒来脊背僵住。

“晏公子的动作不似道侣,更像对待俘虏。”

谢星摇环住他臂膀,掌心向内轻轻一合,古怪而柔软的热度隔着衣物,浑然涌上皮肤:“道侣之间,应该更亲近一些。”

晏寒来:……

很好,他差点儿就匆匆抽出手臂,仓惶同身边的人分出一条界限。

但他终究止住了这个冲动,在两人暗暗较劲的关头,退让就代表认输。

他已将飞天楼第一层勘探了个遍,知晓何处宾客稀少,一面领着谢星摇步步往前,一面压下手臂上怪异的感受,低声转移话题:“玩得开心?”

“有点儿。”

谢星摇颔首:“晏公子演技不错。”

她少有夸他的时候,晏寒来本欲报以一声冷笑,又听她正色道:“也可能是本色出演。”

少年不恼,语调懒散悠然:“谢姑娘说的那些话,给每人一个家……也挺像发自真心。”

“怎么,”谢星摇亦是笑,“惹得夫君不高兴了?”

那两个字灼得他下意识蹙眉,晏寒来抬眼,见她状若无辜眨了眨眼:“晏公子之前叫过我一次‘夫人’,现在还回来,算是两清吧?”

果然是个幼稚又恶劣的报复,摆明想要看他错愕的神色。

喜怒无常,睚眦必报。

晏寒来决定不去理她。

他带着谢星摇一路前行,穿过人潮汹汹的主厅,再绕过一条灯火通明的长廊,不过片刻,来到一间立在角落的小小厢房。

小室之中宾客不多,粗略数来不到十个。抱着箜篌的歌女端坐于台前演奏,乐音靡靡,桌上则摆着各式各样的点心。

对了,点心。

谢星摇心头倏动,不动声色垂下视线,瞥向晏寒来左手。

早在他误入修罗场之前,就已为她端来了一份糕点,后来场面过于混乱,糕点也就被所有人忘在脑后。

刚进飞天楼时,谢星摇的确说过一声“有点饿”。

……不会吧。

他居然当真记住了。

那她之后没心没肺欺负晏寒来……应该没有伤他的心吧。

难怪这只狐狸一直阴阳怪气。

她的目光毫不避讳,很快被身边的少年一瞬捕捉。

晏寒来垂眸,面无表情看向手中的块状小方糕。

谢星摇生出一丝微妙的负罪感,决心痛改前非好好做人,尝试给狐狸顺顺毛:“谢谢晏公子。”

她的变脸技术无人能敌,晏寒来眼看着瓷盘被小心接过,语气听不出太大起伏:“我欲勘探飞天楼,这不过是个用以掩饰的借口。谢姑娘莫要自作多情。”

“嗯嗯。”

谢星摇很有自知之明:“谢谢晏公子,晏公子真好。”

口蜜腹剑。

少年蹙眉,寻了个角落坐下,没再理她。

晏寒来挑选的糕点个头很小,看上去挺像牛奶小方,通体乳白、方方正正。谢星摇拿起其中一个放入口中,顿时感到丝丝凉意如雪化开,沁出淡淡奶香。

她心满意足弯起双眼,小腿轻快晃了晃,看向身侧的一袭青衣:“晏公子不吃吗?”

晏寒来:“不。”

“可是味道很好欸。”

他应得别扭,谢星摇却想起这人吃糖时的模样,闻言又拿起一块小点心,在他眼前悠悠一摇:“甜甜的,带点儿奶香,一到嘴里就立马化开了。”

她用另一只手撑着侧脸,说话时鹿眼弯弯,在尾端荡开浅浅的弧,莹白食指微微屈起,手中糕点雪白,指甲则是漂亮的粉色。

晏寒来听她带着笑音道:“晏公子,真不想要?”

谢星摇笃定他不会要。

晏寒来行事作风虽是随心所欲,但在男女之事上,似乎拘束得过了头。

连叫他昵称都会耳尖泛红,更不用说是这种微妙又亲昵的动作,从她手中衔过那块点心。

正因如此,她欺负得有恃无恐。

“不吃就算了。”

雪白糕点不再晃悠,谢星摇笑意更深:“可惜,其实它味道不错——”

她一句话尚未说完,整个人下意识愣住,识海轰地一热。

二人坐在厢房角落,本是隔着段距离,却在此刻猝然骤缩。

一束阴影沉默着下压,裹挟了皂香的冷风紧随其后,最终落在指尖的,是一抹柔软热度。

糕点被咬走,近在咫尺的青衣随之往后,再度与她隔出安全距离。

这个动作于她而言不算过火,但方才她下意识往后,晏寒来突然往前……似乎有过一刹极为短暂的触碰。

剩下的言语全数堵在喉咙,谢星摇轻捻指腹,仿佛仍有古怪的触感残留在上头。

那触感柔软得过了头,被她指腹轻轻一碰,便软绵绵往下凹陷,还带着若有似无的余温。

不应该继续往下想。

她别开视线,把瓷盘推到中间:“就——”

谢星摇:“……味道还行吧?”

纵使只有刹那的相触,晏寒来定然也有所察觉,长睫撩起,倏忽一颤。

即便被当众指认为人中渣滓,也未曾见他如此不自在,细细看去,耳边的碎发居然像是炸了毛,蜷缩起一个小小弧度。

晏寒来垂眸:“……嗯。”

“灯应该快灭了。”

谢星摇认真思忖,决定转移话题:“等拿到那本古书,我们就找个借口从飞天楼离开。”

晏寒来抿唇,炸毛般翘起的发尾缓缓恢复原状:“……好。”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相隔不远的另一处角落,一对年轻男女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他们觉得主厅侧厅太吵太闹,刻意寻了一处僻静厢房,不曾想,居然见到那场狗血大剧的男女主人公。

经历那样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史诗级别大乱斗,这对夫妻居然还能坐在厢房之中互喂点心,着实叫人意想不到。

破案了。

狗血的尽头,是渣男贱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