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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武馆后院卧房。

“所以。”

听完谢星摇简要概述的来龙去脉,龙平正色蹙眉:“绣城魇术的真凶,是沈府老爷。”

谢星摇:“嗯。”

至于沈惜霜,不过是他用来炼化仙骨的傀儡。

准确来说……因为仙骨剧烈的反噬,真正的“沈惜霜”早已死去,如今在她壳子里的,是另一个妖怪。

那些小光团叽叽喳喳的时候,曾说她本体是竹子、曾经的主人遭了难。

细细想来,他们前往沈府参加文试时,就曾在那里见过一棵祈愿竹。祈愿竹原本不在沈府,直到上一任主人全家突逢意外,才被沈老爷移栽至府中。

那应该就是沈惜霜的真身了。

她魂魄离体,住进另一副躯壳,祈愿竹得不到魂魄滋养,自然会一日日枯萎衰败,变成他们见到的那副颓靡模样。

仙骨至纯,蕴含的灵力远非常人所能驾驭,要想成为它的容器,条件就更为苛刻——

如今看来,那棵桃树是一个,祈愿竹是一个。

温泊雪应该也是一个。

所以在原文里,沈惜霜才会千方百计接近他、妄图让他成为仙骨新一任的祭品。

只有这样,她才能从桃花妖的躯壳中离开,带着那些叫她“姐姐”的花花草草逃出沈府。

想得再深再细一些,沈惜霜年纪轻轻、实力低微,定然不懂如何勘透修士根骨、判断对方是否适合作为仙骨的容器,原文里盯上温泊雪……应是受了沈老爷的教唆。

这样一来……在原定的故事线里,真凶岂不是轻而易举撇清嫌疑、自此逍遥法外了吗。

念及此处,她心中莫名发堵,出神之际,忽听身侧的壮汉长叹一声。

“心魔中多有得罪,还望两位道长见谅。今日多谢二位救我于生死之间,往后若有任何需要,尽管找我便是。”

龙平抱拳:“晏公子天赋惊人,谢姑娘的思绪更是活络,审时度势、随机应变,远非常人能及。在下佩服、佩服!”

他的态度诚恳真挚,谢星摇被夸得不好意思,连连摆手:“别别别,我们担不起的——不过话说回来,龙平馆长没被那场梦吓到吧?”

她可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只是往门里探了探脑袋,这位身强体壮的八尺大汉就面色发白,整个人往半空一蹿。

“没有没有!”

龙平打个哈哈:“那会儿刚从噩梦醒来,格外心神不定,总觉得自己还在梦里,让谢姑娘见笑了。”

——所以绝对不是被你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真的!

晏寒来欲言又止,淡淡看她一眼,终究没揭穿。

“既然馆主没事,那我和晏公子便回客栈了。”

谢星摇笑道:“如今真相水落石出,我们得和师兄师姐商量一番接下来的对策。”

梦中与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大相径庭,据馆主夫人所言,她和晏寒来已经睡了整整三天。

也不知道这三天里,其他人有哪些进展。

“师兄师姐……是说温道长和月道长?他们恐怕不在客栈。”

馆主夫人温声:“今早我听月梵道长说,沈小姐邀了他们二位去府中做客。”

谢星摇呆住:“沈府?”

*

“沈府?!”

今日正午,医馆。

昙光面露惊恐:“沈惜霜这么快就邀请你们去沈府?她不会已经打算动手了吧!”

“动手迟早会有,但应该不是今天。”

月梵轻揉额头:“她这次还邀请了我。如果想把温泊雪变成祭品,让他一人赴宴,显然比较容易对付。”

昙光:“说不定是想吃鸳鸯锅。”

“我觉得,沈小姐好像和原著里不太一样。”

温泊雪躺在病床上,蹭地坐起身子:“在原著里,她的态度暧昧很多,摆明了想刷‘温泊雪’的好感度,但现在……她人还挺好的?”

月梵老母亲叹气:“你觉得她是个好人,这好感度不就已经刷起来了?”

老实人温泊雪露出惊讶的神色。

“更何况,你们和她从无交集,她却又是治病疗伤又是请客吃饭,对你们这么好,根本无缘无故。”

昙光亦是冷静分析:“总不可能当真因为所谓的侠义之心吧,沈惜霜在原文里,也不是这种傻白甜人设啊。”

“那,”温泊雪弱弱应声,“咱们应该赴约吗?”

“……应该没问题。”

月梵道:“原文里说过,温泊雪的根骨万中无一,最适合作为献祭仙骨的容器。对于沈惜霜来说,你是独一无二的宝贝,在你自愿成为祭品前,她不会伤你分毫。”

她的这段分析有理有据,一锤定音。

也因如此,温泊雪与月梵最终还是入了沈府,昙光留在府外的茶楼静候消息,通过传音符随时保持联系。

沈惜霜是个合格的主人,早早便和侍女阿椿站在门边等候。

月梵见状颔首一笑:“劳烦二位。”

“两位道长皆是贵客,有何劳烦可言。”

沈惜霜微微侧身,让出一条入府的小道:“请进。”

他们并非头一回进入沈府,加之来前做了准备,对府中道路了熟于心。

甫一进门,便听沈惜霜轻笑道:“听说两位道长曾来沈府参加文试,我看了看文试考卷,道长们果然……”

她说着一顿:“很有趣。”

行吧。

回想自己一塌糊涂的文试,温泊雪更蔫几分。

文盲人设被坐实了。

“奇怪。”

月梵一边随她往前,一边环顾身边景象:“沈小姐,这条路……好像并非通往正厅。”

她敏锐发觉不对,茶楼之中,守在传音符旁的昙光骤然凝神。

“正厅人杂,小姐特意挑了处风景最好的院子。”

阿椿道:“那里寂静无人,最适合——”

她话没说完,便被沈惜霜轻拍一下肩头。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制止动作,小姑娘吐吐舌头,不再言语。

欲言又止,遮遮掩掩,不知在盘算什么阴谋诡计。

昙光听着传音符,眉目渐沉。

“就是这里了。”

穿过林间小道,终于抵达目的地。沈惜霜轻声笑笑:“二位请进。”

温泊雪仰首打量:“真的好安静,一路上没见到什么人。”

特意选在僻静偏远的角落,居心不良。

昙光咬牙,一颗心慢慢往上提。

此地是个环境幽静的小院,四面藤萝丛生,两旁参天大树遮天蔽日。清风吹散春日艳阳,好似天开图画,荡漾出缕缕青意。

小院紧邻观景阁,抬头向上,能见到巍巍高阁直入云天。

巨大建筑笼下厚重的影子,想起原文剧情,温泊雪扬眉:“那是观景阁吧。”

“嗯。”

沈惜霜点头:“爹爹尤爱赏景,登上楼阁,便可一览绣城全貌。”

在观景阁旁边。

昙光静静聆听,心中不祥的预感更浓。

而传音符另一头,伴随踏踏脚步,月梵轻轻开口:“这里……好黑。”

一刹的沉默。

紧随其后,一声惊呼刺破他耳膜——

月梵:“呜哇!”

传音到此戛然而止。

不明缘由地,传音符被迫中断了。

昙光独自坐于茶楼之中,窗外虽是阳光普照,他后背却已生出阵阵冷汗。

诡异的观景阁,突然中断的传音,月梵最后的那声惊呼,所有的线索,都表明她与温泊雪出了事。

此时此刻的沈府,必然已露出锋利的獠牙。

倘若不顾死活闯进去……他也很有可能会惨遭毒手。

——但谢星摇和晏寒来尚未醒来,要是丢下他们两个不管,他还是个人吗!

独坐茶楼的光头和尚暗暗咬牙,自储物袋掏出法器,轰然起身。

翻车就翻车吧,他拼了!

*

“这是……”

与此同时,沈府中。

院落幽静,树影婆娑,月梵怔怔看着厢房中央的木桌,不自觉睁圆双眼:“好大的鱼!”

但见木桌之上琳琅满目,皆是色香味俱全的中州菜式,其中一条香辣水煮鱼个头极大,通体显出火焰般的金红。

“上回在食肆用餐,我看二位吃得不大尽兴。”

沈惜霜唇角微勾:“后来问了问温道长,才知二位都来自中州,吃不惯绣城的食物。”

温泊雪心虚抿唇。

他在食肆念错菜单,闹了个大乌龙,导致从头到尾吃得漫不经心。

沈惜霜察觉到这一点,特意询问他缘由,他只能用“不合口味”搪塞过去。

没想到,她居然真找来了中州的厨子。

“今日的菜肴皆是中州特色。”

沈惜霜道:“我问过做菜师傅,原来中州喜食香辣。绣城口味清淡甜腻,之前是我考虑不周。”

[……可恶。]

月梵握拳:[她好温柔好细心,如果不是知道她接近我们别有用心,我已经沦陷了。]

“没有没有!”

温泊雪赶忙接话:“沈小姐已尽了地主之谊,反倒是我们,不知应当如何报答。”

“不过——”

感应到传音符的灵力陡然消散,月梵心生警惕,凝神轻咳:“沈小姐,此地莫非用了屏蔽灵力的咒法?从进入厢房的那时起,四周灵力便像是凝固了一般。”

“应是观景阁中的法阵所致。”

沈惜霜柔声笑笑:“爹爹不喜被人打扰,在阁楼里设了大阵。这里离观景阁不远,时常受其影响。”

原来是这样。

观景阁里藏了仙骨,为避免旁人觊觎,的确应该做一些手脚。

月梵松下一口气,听沈惜霜继续道:“时候不早,二位不妨进屋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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