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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梵遍体生寒。

昙光点头:[现在南海仙宗以为我们是鲛人……所以毫不犹豫动手了。]

温泊雪思维发散,眼睫一颤:“你们说……晏公子做出那种事,会不会就是因为,他知道这里的秘密啊。”

没人说话。

他默默想着,心中难受。

南海仙宗的所作所为被深埋海底,原文里,晏寒来很可能找不到证据。

他独来独往,一个人背负起了如此沉重的秘密,仇恨无处宣泄,最终只能夺取仙骨,以生命为代价,换取南海仙宗的血债血偿。

到头来,《天途》里说他恶贯满盈、居心叵测,主角团对他恨之入骨,都以为这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狂魔。

一想到原文里的剧情,全是有可能真实发生过的命运,温泊雪就更是心闷。

月梵:……

月梵:“杀千刀的。”

她没什么文化,只能狠狠咬牙连骂几声,踹了踹脚下的杂草堆。

“这种事情,必须让修真界知道啊。”

看着两个小孩骨瘦嶙峋的身体,想起原文剧情,昙光气得眉心直跳:“……那群混蛋,我都想狠狠捅上几刀。”

然而气恼之余,又觉深深无力。

他们没了修为,被关在这间地牢,自身难保。

温泊雪:“要不,坦白我们是凌霄山弟子?”

他一句话说完,很快自我否定:“不行不行,南海仙宗肯定不会让这件事被外人知道。”

虽然不愿招惹凌霄山,但显而易见的是,比起秘密直接被捅破,南海仙宗会选择多出一分风险。

只有死人才不会多嘴。

以南海仙宗那群人的凶狠程度,温泊雪毫不怀疑,一旦他们暴露人族身份,定会小命不保。

头疼。

“如今看来,只能静观其变了。”

昙光用脑袋撞一撞墙面:“……在被拿去炼丹之前,我们必须想个办法。”

月梵颓然叹气:“也不知道摇摇和晏公子怎么样了,千万要没事啊。”

*

谢星摇的确没出什么事。

除了眼眶一片通红,模样与平日里没太大不同。

与她相比,晏寒来的情况要糟糕许多。

当时邪气汹涌,欲图将他们撕裂,晏寒来用尽灵力把她护住,身上被扯出道道血口。

灵力散尽,又浑身是伤,带她来到山洞安置好后,他应是困极累极,连伤口都来不及处理,就靠在角落沉沉睡去。

她的示好突如其来,晏寒来不甚习惯,侧开脸颊。

“不必。”

他语气淡淡:“我自己来就好。”

谢星摇却是置若罔闻,自顾自继续道:“我一觉醒来,发觉识海里多出不少灵力。”

红裙蹲在他身前,小姑娘眨眨眼睛:“不会是晏公子渡给我的吧?”

晏寒来抿唇不语,避开她过于直白的视线。

不知怎么,这件事被她当面戳穿,竟让他生出几分心虚般的仓惶之意。

像是一个藏在心底的庞大秘密倏然碎开,毫无保留地,被她窥见冰山一角。

更何况……识海里隐隐震荡,浮起一段段从未有过的回忆。

有人进入过他的识海。

“当时情急,谢姑娘离我最近。”

晏寒来抬眼冷嗤:“举手之劳而已,谢姑娘莫要多心。”

“那也是渡了呀。”

谢星摇并不在意,双膝落地,跪坐在他身前:“晏公子救我一命,我来给你上药,算是报恩——再说,以你现在的情况,还有力气给自己疗伤吗?”

他连抬手都费力。

少年心生烦躁,试着动了动手掌,无言蹙眉。

识海里混沌的记忆,又清晰了些许。

他隐约想起谢星摇。

晏寒来身形一顿。

“我的储物袋被风暴卷走了,需要借晏公子的用用。”

谢星摇笑笑,见他没有拒绝,凭着记忆探向青衣,拿出一个深色小袋。

不愧是晏寒来,连储物袋都这么朴素单调,不解风情。

神识涌入储物袋,谢星摇手中多出两瓶伤药。

“你——”

晏寒来迟疑出声。

一个字刚刚出口,就被人轻轻捧起侧脸。

他被迫低头,对上一双漆黑鹿眼。

谢星摇用了个除尘诀,先是洗去他面上血污,旋即抬起食指,拂过一道血痕。

她漫不经心地回应:“嗯?”

洞外的雨还在接连不断地下,雨声绵密,分明不甚响亮,却声声落在心口,激起躁动如缕。

少年喉结上下滚落。

他声音很哑:“你看到了?”

谢星摇动作停下,没说话。

答案不言而喻,晏寒来轻勾嘴角:“所以来向我施舍恩惠?”

他心口压得闷然发涩。

纵观他一生的回忆,全是不堪入目、在泥潭里挣扎求生的情境,其实晏寒来并不在意过去的狼狈。

但想到看见一切的人是谢星摇,他还是会觉得不开心。

他不需要施舍,不需要同情怜悯,如果可以的话,情愿被她当作一个性情恶劣、惹人厌恶的恶妖。

如果可以就好了。

那样一来,至少他还能保留几分所剩无几的自尊心。

少女的指腹沾了药膏,冰冰凉凉,自他脸颊拂过。

谢星摇耐心勾勒伤口的轮廓,闻言抬眉:“我得了晏公子舍命相救,如今来为你擦擦伤口,怎就成了施舍恩惠?”

晏寒来皱眉:“我没想舍命相救。”

谢星摇笑出一声气音。

她神态平平,与往日里并无差异,没开口询问更多细节,也没出言安慰。

只不过手上的力道很轻,细腻柔软,仿佛在触碰某种珍视的宝物。

这个念头悄然浮起,晏寒来自嘲笑笑,将它压回心底。

离得近了,四目相对间,连呼吸都交融在一起。

谢星摇轻声开口:“我醒来的时候,在身边见到几张传讯符,是温师兄月梵师姐他们传来的。”

晏寒来垂眼:“嗯。”

“他们声称会在一处山巅集合,只不过那些讯息过去了很久,大家很可能已经离开。”

她道:“我给他们回了信,告知南海仙宗的所作所为,让他们找个避雨的地方,在山巅静候——还没得到回音。”

晏寒来的回忆里说过,南海仙宗把一处深海小世界改造成了全新的地牢。

这里……应该就是他们的地盘。

希望其他人不要有事才好。

清理完脸上的伤口,动作向下,来到他颈间。

谢星摇抬起拇指,迫使少年抬起下巴。

她见到喉结又是一动。

像是紧张得厉害,却又不敢表露分毫。

脖子中央横着一条血口,血液凝固,衬得肤色愈发苍白。

被她轻轻抚过,晏寒来呼吸更乱,喉结轻颤。

“这里不用。”

他下意识想要避开:“你——”

话音未落,晏寒来紧紧抿唇。

——谢星摇涂完药膏,手掌挪开,朝着伤口缓缓吹了口气。

吐息氤氲,下一刻,颈上涌起浓郁绯色。

“这样会不会好些?”

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抬眼笑笑,口吻无辜:“听说吹一吹风,伤口会不那么疼。”

晏寒来只觉得心乱如麻。

他没应声,颈间的触感继续往下,慢悠悠停在颈窝。

谢星摇语气如常:“晏公子。”

她说:“你的衣裳应该如何解开?”

他几乎是在瞬息之际窒住呼吸。

“不必。”

心跳轰然加剧,晏寒来波澜不起的表情终于生出一道裂痕:“待我气力恢复,大可自己来。”

“此地是南海仙宗的地盘,对吧。”

谢星摇看着他:“其他人不知所踪,传讯符也联络不上……在这种境地之下,我们理应尽快与师兄师姐汇合。”

她眨眨眼:“晏公子有伤在身,要想离开洞穴,必须等你恢复一些。小世界里诡谲莫测,晏公子不想快些见到其他人吗?”

她一向伶牙俐齿。

面对谢星摇,晏寒来总会哑口无言。

她所说没错,当务之急是与其他人取得联系。

他不应因为自己的一时情绪,耽误所有人的性命。

雨声依旧,嘈杂的声响透过耳边直入胸腔,晏寒来压下耳后热意,侧目看向另一边。

“……打开前襟。”

他真是疯了。

在这种地方……竟会亲口教授她,应该如何一步步褪下自己的外衣。

风中树影婆娑,山洞之中光影交错,寂静非常。

也因此,能清晰听见他低哑的喉音:“拉开腰上的系带。”

谢星摇乖乖照做。

衣物滑落的声响窸窸窣窣,一阵凉风暗淌,晏寒来放缓呼吸。

青衣落下,少年人劲瘦的身体现于眼前。

谢星摇心口重重一跳。

晏寒来身上,全是交纵错杂的伤疤。

他体型瘦削却不瘦弱,因常年修行,清晰可辨流畅的肌肉线条。肤色苍白,道道暗色疤痕有如狰狞蜈蚣,其它地方,则是被邪气划破的血口。

因为没及时处理伤口,血肉糊作一团。

谢星摇目光直白,晏寒来只能不去看她。

“晏公子。”

她忍不住问:“这些伤口,如今还会疼吗?”

“谢姑娘不必忧心。”

他最擅长嘴硬:“这些皆是旧伤,多年前就没了感觉。”

谢星摇用手沾着药膏,除尘诀过,指尖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