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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渡察觉到谢小姐神色不对,心口一慌。

谢小姐一向不喜男子的触碰,往往与身旁所有男修都保持着距离。

他如此唐突地握住她的手,倘若惹来厌烦――

不等这个念头落地,谢镜辞被握着的那只手便倏然一动。

然而她并未挣脱,而是手臂稍稍用力,把右手往眼前缩。

裴渡手掌与之相接,也就直勾勾来到距离她近在咫尺的半空。

他感受到谢镜辞直白的视线,尽数流淌在自己手背与手指之间。

“我还是头一回,被男子像这样握住手。”

她说罢扬唇笑笑,嗓音里裹挟了冰雪的凉气,被缓慢温和地念出来,仿佛能顺着耳朵沁入心底。

谢小姐是……第一次。

裴渡将唇角抿直,听她继续道:“原来男子的手是这副模样,我曾经从未认真看过。”

话音出口时,她悠悠抬起空出的左手。

食指冰凉,划过他手背。

裴渡脊背陡然僵住。

“是因为骨架大的原因吧?”

她的食指用力极轻,所过之处皆是痒痒的麻,有时好似蜻蜓点水,有时却又兀地用力,去按薄薄一层皮肉之下的骨头:“裴公子的皮肤,好像同我是差不太多的。”

谢镜辞说着笑了声:“我还以为男子尽是粗糙之感,没想到裴公子摸起来……还挺叫人舒服的。”

谢镜辞:草。

草!!!这是什么魔鬼台词,绿茶过期了对吧,一定是过期绿茶对吧!!!什么叫“还挺叫人舒服”,有必要吗,不能稍微矜持一点吗!!!

第一阶段引诱裴渡握住她右手的时候,谢镜辞很认真地思考过。

先不说他很可能会拒绝或听不懂含义,呆坐在原地宛如一二三木头人,就算裴渡当真有所回应,摸个手而已,她是个成年人了,摸摸手难道还能原地升天?

对不起,请上天原谅她这个狭隘愚蠢的人类。

谢镜辞是真没想到,单纯摸个手,都能摸出这么刺激的感觉,看上去浅尝辄止,实则暗流涌动,搅得她心烦意乱。

偏生她手里的动作还要继续。

食指向下,触碰到一块凸起的茧。

“这是练剑练出来的?”

谢镜辞微垂眼睫,指尖顺时针一旋:“你没有用药膏吗?”

修真界里多的是灵丹妙药,要想消除剑茧并不难。

像她就一直有在悉心护养,因而手中柔如凝脂,见不到丝毫老茧与伤疤。

裴渡只低低“嗯”了声。

谢小姐的触碰于他而言,无疑是种挠心抓肺的折磨。

身体之间的接触暧昧至极,可她却浑然是一副好奇模样,显然并未多想其它。于是他只能一言不发地忍,任由整具身体紧紧绷直,耳朵自顾自发烫。

“我曾经听过一句话。”

谢镜辞道:“要想第一眼看穿某个人,最好的两个办法,就是观察他的手和――你知道另一处在哪里吗?”

他的脑袋里早就是一片空白,哪里知晓答案。

察觉到裴渡的怔愣,红衣少女噗嗤一笑,左手从他手背挪开。

轻轻戳在他耳前的侧脸上。

裴渡连掩饰都做不到,如同炸毛的猫,瞳孔皱缩。

“是脸哦。”

落在侧脸上的手指并未松开,而是带了几分新奇意味地缓缓下移。

“脸上许多细节都能反映人的特性,比如皱纹啦,伤疤啦,皮肤啦,肤色啦――”

谢镜辞顿了一下。

她的笑声很轻,音量亦是绵软柔和,在洞穴外的寒风呼啸中响起,让裴渡不由屏住呼吸:“裴公子的肤色……之前有这么红吗?”

仅仅因为这一句话,他周身的火瞬间砰地炸开。

谢镜辞:……

谢镜辞:救命,救命!他的脸能不红吗!她简直就是个无耻无赖作恶多端的女流氓,被裴渡一剑了结都死有余辜的那种!

她开始庆幸,还好之前掐断了这个地方和外面的联系。

如果被修真界成千上万的人看到这幅场面,谢镜辞一定会羞愤至死。

“话说回来……脸上的皮肤也很软,真叫人意想不到。”

裴渡身量较她高出许多,因而谢镜辞只能仰着脑袋,现出一双亮莹莹的、满含了笑意的眼睛。

指尖带出串串电流,重重啃噬在他神经。

裴渡听见谢小姐说:“真奇怪,究竟是世上所有男人皆乃如此,还是裴公子与他们不同,摸起来才会是这样的感觉呢?”

她的目光毫无遮掩,让裴渡无处可藏。

他既贪恋这一刻的温存,却又担心自己无法克制,对她做出不合礼法的举动,沉默半晌,终是哑声道:“谢小姐,我――”

“啊,抱歉!”

谢镜辞似乎意识过来什么,匆忙睁圆双眼,把手从他脸上挪开,露出十足愧疚的神色:“对不起,我、我一时兴起,没顾及男女之防……裴公子,我是不是让你不高兴了?”

这果然只是她的无心之举,裴渡在心底自嘲一笑。

像谢小姐那样远在天边的人,怎么可能会放下身段来刻意撩拨他。

……不过这样也好。

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一些与她接触的机会。

这杯过了期的地沟油绿茶,最终还是被谢镜辞硬着头皮喝了进去。

当裴渡表现出拒绝之意的刹那,这场戏也就宣告剧终,终于能让她好好地松上一口气。

一切的前提是,系统没有再度发出那该死的叮咚响。

事实证明,谢镜辞的运气,是真的不怎么好。

她刚结束完一场堪比长征的艰苦战役,还没来得及“好好地松上一口气”,就听见那道无比熟悉的声音。

[时空位面发生动乱,警告!人物设定崩塌,正在为宿主随机匹配全新设定……警告!]

谢镜辞觉得,自己当时的脸色一定很糟糕。

否则裴渡也不会突然问她:“谢小姐,你身体不舒服吗?”

她能怎么做,还不是用一脸奔丧般的神色摇一摇头。

就在片刻之后,谢镜辞看见了脑海中渐渐浮起的两个大字。

[暴君]。

后边还跟着一大段不明所以奇奇怪怪的简介:

[她,是果敢狠戾、骁勇善战的王;他,是温润如玉、满腹诗书的世家公子。一场邂逅,打乱了谁的马蹄哒哒,又造就了谁的强取豪夺?

“治不好他,我要所有太医给他陪葬”,是她的霸道宣言;“求我我就给你”,是她坚守终生的倔强。

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我得到的爱与恨,如何才能分明;你给予的痛与殇,怎样才能忘却?]

真的好有病啊。

谢镜辞想死。

全新人设的到来,总是伴随着意想不到的惊喜。她面无表情地把视线往下移,见到悄然浮现的一句台词。

很好,果然很符合当下的语境。

“谢小姐。”

裴渡的声音低低传来,她闻声抬头,撞见他黑黝黝的眸:“你的左手,需不需要也捂一下?”

哇,这个人果然得寸进尺。

谢镜辞冷哼一声,朝他伸出爪子:“谢了。”

他似是笑了下,将她的两只手一并包起来。

“关于之前的那些,你不要想多,更不要自作多情。”

谢镜辞一边说,一边瞄向脑子里浮起的人设词,强忍住拔刀捅在自己胸口的冲动:“你充其量就是我的一个暖、暖床工具而已,知道吗?”

这又是哪儿跟哪儿啊!

谢镜辞脚趾疯狂抓地,心里的小人面目狰狞,拼命撞墙。

她只希望裴渡这回出了玄武境,千万不要对外大肆宣扬,说谢小姐是个不太对劲的神经病。

笼罩在裴渡身边的气息果然滞住。

她不敢看他眼睛,有些慌张地试图补救:“准确来说,也不是暖床工具,应该是那个,暖手――”

最后一个“宝”字被堵在喉咙里。

捂在她手背上的、属于裴渡的双手,突然松开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从身后袭来的风。

当身体被轻轻一拉,整个不受控制往前倒的时候,谢镜辞脑袋里密密麻麻闪过许多念头。

他要干嘛。

她在往前摔。

等等……裴渡的身体怎么会距离她越来越近。

最后终于迟迟做出结论:她被裴渡一整个抱在了怀里。

富家公子们往往会携带着名贵香料的味道,裴渡身上的气味却清新如雨后树林,一束阳光从树叶缝隙间洒进来,携着令人心旷神怡的热度。

是非常温暖的感觉,仿佛浑身上下都包裹着热腾腾的气,将寒冷一扫而空。

谢镜辞的脸被迫埋在他胸口,能清晰感受到少年人剧烈的心跳。

然后裴渡伸手,手掌小心翼翼覆在她脊背上。

她感到莫名的麻,却不敢动弹。

“暖床不止暖手的,谢小姐。”

裴渡的嗓音从她头顶响起,听不出情绪,说话时连带着胸腔在轻微颤动:“……此地没有床铺,只能委屈小姐,以工具取暖了。”

听听这是什么猪话。

如果不是脑袋被按在他怀里,谢镜辞真想狠狠瞪他。

这是高岭之花一样的裴小少爷会说出来的话吗?他不是应该义正辞严地拒绝,再如柳下惠似的来上一句“谢小姐,男女授受不亲”吗?

谢镜辞清清楚楚记得,有不少贵女曾向她抱怨过,这简直是个油盐不进的大木头,无论如何都撩不动,她们费尽心思,得来也不过一声“自重”。

那他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了报复她之前的那段过期绿茶小把戏,用这种方式来让她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