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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该想到的。

病娇最难以忍受寂寞,也最会佯装成可怜兮兮的模样,一步步设下陷阱,把猎物往圈套里勾。

其中以做噩梦为由提出同寝,是屡见不鲜的老套路。

倘若是以前,她骂骂咧咧几句,等着被裴渡拒绝就好,可如今的情形却是迥然不同。

裴渡很可能对她存了一丢丢好感度,有一定概率不会拒绝。

更何况她在不久之前,还被撩得脸红心跳。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你不是想弄清楚,这小子究竟对你有没有意思吗?]

系统嘿嘿两声,一副狗头军师做派:[今晚就是个很好的契机啊!同寝不是小事,倘若他连这种事情都能接受,裴渡倾慕于你,岂不就是毋庸置疑?]

谢镜辞驱动快要生锈的脑袋努力思考。

好像有点道理。

“谢小姐,”裴渡迟疑一瞬,“谢府尚有诸多侍女,我们二人男女之防……”

谢镜辞的声音弥散在他胸膛,很低,尾音像若即若离的钩:“你不愿陪着我?”

她说着又上前一步,裴渡毫无防备,下意识后退,等站稳之际,听见木门被关上的吱呀响。

房门被谢镜辞一举闭上,整个卧房里的光源,便只剩下自窗外而来的朦胧月影,并不浓郁,被窗户遮掩大半,宛如飘渺薄纱。

她又上前一步,将他逼得节节后退:“说得那么好听,想让我多看看你……结果到了这种时候,却连碰都不愿意碰我,只想把我推给其他人吗?”

她的话语毫不留情,裴渡听得一怔,心口涌来窒息般的闷痛。

他怎么会那样想。

他只是……不敢放纵地触碰,辱没了谢小姐的名声。

“谢小姐,”少年收敛心神,小心翼翼拢上她散落的黑发,“梦见了什么?”

“大家都不要我,四周都是黑……只有我一个人,就算伸出手,也什么都抓不到。”

谢小姐的声音里夹杂着哭腔,听得他也觉得难受:“我叫你的名字,你却一直都不回应我。”

如若不是醉了酒,清醒时的谢小姐,断然不会被一场噩梦吓成这样。

裴渡心底发涩,听她说起在梦中叫他的名字,只觉连骨头都软绵绵地化开,直到出声回应,才发觉自己的声线隐隐发哑:“别怕。你先行回房,今夜……我在你房外候着。”

怀里的谢镜辞动作一顿。

她兀地抬头,瞳仁里蒙了层微不可查的阴翳:“那你呢?你不睡觉吗?”

“我们修真之人,本就不用夜夜入眠。”

裴渡只当她被酒气冲昏了头,连这般人尽皆知的常识都能忘掉:“谢小姐只需想到我在屋外,便不会如此害怕。”

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谢镜辞还是恍然一顿。

她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感受,硬着头皮装醉,继续念台词:“……不要。”

裴渡微怔,听她缓声道:“如果没有你陪在身边,我定然睡不着――只要今晚就行,你陪陪我,好不好?”

近在咫尺的少年陡然僵住。

因为距离很近,谢镜辞能感受到他加剧的心跳。

她不知道裴渡的答案,心口也生生揪起来。

其实按照剧本,他要是答应下来,后续情节才勉强能算得上“正常”。

一旦拒绝,按照病娇占有欲异常凶猛的人物设定,哪怕用尽各种强硬手段,都要把心上人留在身边,她――

“……谢小姐。”

他并未沉默太久,嗓音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你喝醉了。”

这是明晃晃的拒绝。

谢镜辞的脑袋轰然一炸。

糟。糕。了。

“我没有。”

她似是委屈,又像生出了些许恼怒,语气却始终毫无起伏,黝黑的柳叶眼深邃如古井,即便映了月色,也仍是一片死寂:“你讨厌我?”

四周静了短短须臾。

裴渡下意识欲要出言反驳,却感受到澎湃如潮的灵力。

属于谢镜辞的灵力源源不断往外溢出,裹挟了阵阵凛冽刀风,在半空中凝成恍若实体的缕缕白线。

眨眼之间,白线好似蛛网汹涌而来,不由分说攀附上他的手臂与脚踝,并不断向上,触碰更为隐蔽的角落。

他承受不了这样的触碰,几乎是颤着声音道:“谢――”

话音未落,便是一股疾风掠过。

谢镜辞灵力涌动,稍一用力,就将他甩上床铺,旋即丝线渐渐聚拢,如同无法挣脱的绳索,禁锢住所有动作。

手腕传来极浅的疼。

裴渡长睫轻颤,在逐渐清晰的视线里,见到她一点点靠近的面庞。

谢镜辞将他压在身下,灵力翻涌如潮,自上而下,定定打量他的模样。

因为开门匆忙,来不及整理,裴渡尚未束发。

零散黑发四散如雾,胡乱铺陈在枕边,其中一些软绵绵耷在颊边与耳畔,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衬出冷白面色,以及在月光之下,再显眼不过的绯红。

鸦羽般的长睫在不自觉颤抖,双眼则映了水色,满含着惊异与茫然,再往下,是略微敞开的衣襟,与纤细漂亮的锁骨。

一张禁欲疏离的脸,身下却是此等风光。

谢镜辞心满意足笑笑,为他抚去侧脸上的黑发:“这样一来,你不就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了?”

――救命啊!太中二了太中二了!贵族学院忧郁公主的威力竟然恐怖如斯!

谢镜辞在心里吐出一口老血,只希望裴渡被逼急了,不要一拳抡上来揍她。

她稍稍顿住,像是出于某种恶趣味,嘴角轻扬,指尖划过裴渡脸庞:“好奇怪,这里为什么这么红?你身体不舒服吗?”

“谢小姐。”

奇怪的感觉席卷全身,她的目光如同烈焰,引出难以忍受的热浪,裴渡拼命想避开,却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喑哑低喃:“……别这样。”

谢镜辞自然不会理他。

因为这份微小的反抗,绑缚于周身的灵力愈发用力,从小腿继续蔓延,引得少年咬牙战栗。

指尖自脸庞向下,来到被薄薄一层衣物包裹的胸膛。

她的手指力道不重,却仿佛能深深刺入骨血,裴渡连呼吸都做不到,意识里暴虐的巨兽在笼中疯狂叫嚣,被他硬生生压回黑暗。

浑身上下,连骨头都像淌了岩浆,烫得骇人。

这种被死死禁锢的姿势,实在难堪至极。

谢镜辞在心口上按了按,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前。

“心跳也好快。”

她语气带笑:“比我的心跳快多了……倘若没有这件衣物,摸起来会不会更清晰一些?”

于是指尖缓缓向上,略微一挑,勾住少年单薄的、已然露出小片雪白的前襟。

救命。

这也太变态了。

莫说裴渡,连她都觉得头脑发烫,指尖止不住地抖。

谢镜辞面上带笑,心里怂到不行,流出的眼泪哗哗啦啦,汇成云京护城河。

而且就裴渡这副抵死不从的模样,他似乎当真对她毫无心思。

强撩一个对自己毫无心思的人,尴尬程度简直超出想象。

按照人物设定,她眼中本是噙了笑意。

然而顷刻之间,尽数化作惊惶的不敢置信。

――探出的灵力轰然粉碎,身下袭来的疾风让她毫无防备,右手被人顺势抓住,整个人向下倒去。

她与裴渡的姿势霎时对调,被不由分说按住。

他的气息零散颤抖,脊背却是僵硬如石,俯身之际,长睫笼下大片阴影,黑发落在她颊边与脖子上。

他的眼眶好红,像是随时都会落下眼泪。

谢镜辞心口莫名一晃。

虽然这个人设她也不喜欢,三番四次硬了拳头,但她应该……不至于这么讨人厌,轻轻碰一碰,就让他双眼通红吧。

“谢小姐。”

裴渡声线很哑,如同裹了粗砺的沙:“你喝了酒,这不是……你真正想做的事情。如若一意孤行,明日醒来,你会不开心。”

他当然也想伴她入眠。

倘若能陪在谢小姐身边,看着她闭上双眼,他能高兴得整晚睡不着觉。

可她现在喝醉了,一切冲动都并非本意,之所以想同他共寝,不过源于一场噩梦。

答应谢小姐神志不清时的要求,趁她醉酒占便宜……

那简直是混账。

裴渡不愿明日醒来,见到她惊恐与茫然的目光。他心甘情愿慢慢去等,等谢小姐清醒的时候,主动朝他靠近。

他浅浅吸了口气,混浊的眸光渐趋明朗。

“听话。”

见她安静下来,裴渡垂眸轻笑,声线轻柔得像哄小孩:“我今夜一直在屋内,你安心睡,别怕。”

接下来本来应该还有几段台词。但系统一瞬间突然没了声,再开口时,狠狠吸了口冷气:[这种……谁能受得了啊,再变态再无理取闹的人,估计都得好好消停吧?]

谢镜辞也没吭声。

裴渡的嗓音温柔得要命,带着些许沙哑的低音炮,在黑暗里掠过她耳朵,像是电流倏地蔓延开,渗进每根骨头。

她一丝反抗的力气都不剩下,只觉得骨头发酥发麻。

这比直接应下她同寝的要求,更叫人难以抑制地心动。

裴渡下了床,被子被仔仔细细盖在身上,压好每一个边角。

谢镜辞心跳凶猛,宛如洪水猛兽,把思绪吞噬得一干二净,也不敢再与裴渡对视,匆忙闭上眼睛。

裴渡没再发出任何声音,可她哪能睡得着。

向来没心没肺的谢小姐一边装睡,一边凄惨地失眠,百无聊赖,只能在脑子里敲敲系统:“你觉得,他是怎么想的?”

系统:[很强,很牛,是个很强无敌的狠角色。你俩要是搭戏,绝对能拿奥斯卡影帝影后。]

她哪是想要问这个。

谢镜辞不悦地翻了个身,皱起眉头。

跟前突然靠近一股树木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