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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曳精疲力竭地指了指自己脸上的擦伤,语调虚弱:“这是谁做的。”

贺知洲嘿嘿尬笑:“对不起,我。”

“那这儿,”他面无表情,又指了指手臂上的血痕,“又是谁干的。”

贺知洲不敢说话,举起右手。

许曳:“那你觉得,我现在算是逃脱魔掌了吗?”

“曳啊,话也不能这么说。”

贺知洲小心翼翼地哄他:“贺知洲这种生物,和那里的异象比起来完全是小麻烦嘛。你看,我已经带你来了这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哪会有比那片林子更恐怖的东——”

他话没说完就倒吸一口冷气,浑身像条被冷冻后的冰棍,顿时僵成一条直线。

许曳神色淡淡地回过脑袋。

许曳神色安详地闭上眼睛,被吓得晕死过去。

——在他身后的半空上,竟飞了只足足有一幢房屋大小的巨鸟。赤身长尾,橘黄色的眼睛竟是蛇一样的竖瞳,在雨雾蒙蒙中散发着幽幽光芒。

那是食肉动物见到食物后,自然而然露出的眼神。

眼看巨鸟俯身而下,尖利的爪子即将触碰到贺知洲身体,忽而有一道佛光闪过,晃得他眯起眼睛。

巨鸟尖啸一声,又回到了半空之上,一双幽异的瞳孔却还是死死盯着他们这边。

所、所以。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施主不必担心,有此金刚罩护体,玄鸟暂时不会伤你分毫。”

贺知洲顺着这道声音看去,在不远处见到个打坐的小和尚。

和尚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虽然秃了头,但那张脸即使是身为直男的他看来,也称得上十分漂亮。明眸皓齿、面如白瓷,更不用说浑身散发着股不容冒犯的圣洁感,就更是令人挪不开视线。

而在小和尚身边,居然还聚集了五个陌生的修士,同样处在金刚罩中。

“那是食人的玄鸟,特意守在此地。”

和尚朝他微微一笑,少年音如沐清泉:“我们奈何它不了,只能藏身于此地。”

贺知洲赶忙道谢:“多谢。请问阁下是……?”

“这是梵音寺的明空小师傅,道友居然不认识?”

小和尚没开口,倒是他身旁一位音修抢先出声。见贺知洲茫然摇头,又讶然道:“道友可知,当今梵音寺有三大绝世功法?”

贺知洲沉默了一下,试探性发问:“那个……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巴麻轰?”

“是万佛朝宗、无相劫和金刚护体神功。”

音修睨他一眼,朝着明空呵呵笑了几声,颇有几分讨好谄媚的意思:“其中金刚护体神功难度最高,寻常佛修要想修到第三层,至少需要百年时间;而我们的明空小师傅,只用了十年!”

十年。

那的确是个天才啊!

贺知洲化身小迷弟星星眼,好奇地继续追问:“那其它的功法呢?”

现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明空双眸含笑地看着他,端的是一个清风霁月、超然出尘。无懈可击的五官被笼上一层淡淡薄光,映得整个人高洁如雪岭之花,佛性天成。

贺知洲看见他微笑着抬起右手,绕着自己光洁锃亮的大光头,慢慢比划了一圈。

像个浑圆的鸭蛋。

意思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小爷都不会,没想到吧。

“毕竟是三大绝世功法嘛,能练成一种已经很厉害了。”

音修搓着手笑了笑,紧紧盯着明空的侧脸:“除了这三个,明空小师傅其余的功法一定也是超神入化,对吧?”

明空淡淡瞥他。

紧接着抿唇一笑,复而同时举起两只手。

然后绕着两只眼睛,跟熊猫的黑眼圈似的,围着眼眶又画了两个圆。

这个动作实在有点傻,贺知洲看笑了。

哟,小和尚还挺幽默淘气哈。

——所以你其它功法的进展程度全是0吗!偏科也不带这样子的吧!居然还能笑着讲出来,这就是你们梵音寺的天才吗喂!贺知洲大概没见过比自己更不靠谱的人,当场震惊得瞪圆了眼睛,竖起大拇指直呼内行。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谓求佛问道者,随心、随缘、随性,既已有了保命防身之术,又何苦再去伤害别人?”

明空保持着观音坐莲的姿势,美眸清明如星月:“练成金刚护体神功,便足矣。”

那边的音修已经开始嗷嗷大叫,什么“不愧是明空小师傅”“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但贺知洲觉得吧,这人就是脑子有点问题。

明空弯着眼睛将众人扫视一遍,干净澄澈的少年音里听不出半分焦急恐慌:“诸位施主毋须担忧。欲为诸佛龙象,先做众生马牛。每一种创伤,都是一次成熟,只有度过此番难关,才能在修道养性的过程中再进一步。”

贺知洲默了。

老兄,这不是成熟。

你是马上就要直接熟了好吗?

他心里吐槽不断,身旁的许曳似是恢复意识,稍稍动了动。

与此同时,不甘心放走食物的玄鸟俯冲而下,隔着金光闪闪的一层罩子,与他四目相对。

于是当许曳醒来,便看见他那极度不靠谱的贺兄与传说中的玄鸟两相对峙,在一阵沉默之后,竟底气十足地大喊一声:“别看我!你要是把我做成食物,是会吃苦头的!”

许曳只当是在做梦。

贺知洲这时候怎会如此硬气?莫不成他只是平日里习惯了逗趣耍宝,如今遇到危险时刻,便——

他一段话还没完全浮上脑海。

就看见贺知洲面目狰狞地低头,从包袱里拿出一株以剧苦剧臭闻名的蛇影草。

然后毫不犹豫地揉烂碾碎,一股脑涂在自己脸上。

真·苦头。

许曳:……

你有病吧大哥!谁家的吃苦头是真的把脑袋弄苦,然后递给别人吃啊!这不是直接白给吗求求你有点抗争精神吧!

他没想到的是,玄鸟似乎真听懂了他的话,在微微一愣后,索然无味地把视线转向别处。

被两只橘黄色瞳孔注视着的流明山符修瑟瑟发抖。

“别别别看我!我这人铁石心肠,肚子里全是硬梆梆,不好吃的!”

他停顿片刻,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个人:“他不错!他是人渣,吃下去不塞牙。”——宝才啊!流明山捡到鬼啦!

不是吧不是吧,贺知洲的傻子病这都能传染?!你们符修都是这种德行吗?!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我呸!”

被指到的媚修愤然起身:“玄鸟大人,您可要明鉴啊!让人都说我冷血无情,这血,贼冻牙。”

玄鸟诡异的竖瞳微微一缩,竟有了几分戏谑的意思。

媚修永远也忘不掉,当他说完上述那段话后,那只掌控着生杀予夺的圣级灵兽冷冷一笑,用黑白无常索命般的语气告诉他:“没关系,我只吃熟人。”

媚修的心,直接随着这句话一起上路了。

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许曳听得目瞪口呆,这群修士都不正常,连玄鸟也被带偏到阴沟沟,现场唯一一个看上去比较正经的……

好像只有梵音寺的明空小师傅。

这是个出了名的天才、金刚护体神功的主人,更何况佛修都是清一色的正经严肃,必定不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于是他忍着痛,朝明空身旁靠近一些:“小师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施主的眼中为何常含泪水?”

明空垂眸与他对视,无比怜爱地皱了皱眉,声线清泠如山泉:“如果我是一只山间的小鹿,一定会因为你眼中这浓郁的忧愁直接死去。”

顿了顿,又道:“不如与我一同仰望星空,看看这天阶雨色,佛说,谁是谁的因,谁又是谁的果,因果——啊,这山。啊,这水。”

许曳:草,你能不能说人话。

所以后面那句完全没卵用的山水只是你实在编不出来,随便乱加的吧!也太没有衔接的连贯性了好吗!佛压根没说过那句话对吧对吧!

明空这只可怜的小鹿啥事没有,倒是他已经被吓得半死了。

在神志恍惚间,他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喊三缺一,等到花儿都谢了。

原来这就是各大门派里的精英弟子,他爱了,爱了。

感觉人生观受到了严重冲击的年轻剑修木着一张脸,找了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默默蹲下。

他好孤单可怜又无助,像个被世界抛弃的宝宝,心里唯一的牵挂,就是如今不知身在何方的师姐苏清寒。

师姐,你知道吗?

天青色等烟雨,你的曳曳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