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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

乔颜没料到竟会发生这样的意外,赶紧放下手中白兔,蹲着身子在草丛中细细搜寻。目光刚一落下,就在脚边发现了平躺着的翠玉。

容辞抿着唇,眼底淌出势在必得的笑。

玉佩被兔子那样一踹,自然不可能恰好出现在她脚边,乔颜所见到的,是那块被柳萤抢走的假玉。

当时他见乔颜独自待在一旁,很快就在心底想好了计策。

先在此处提前放好假玉,再利用兔子引她进入林中,等刚好来到假玉所在之处,便让兔子停下来被她抱住,再用力一踹。

乔颜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哪里会思考太多阴谋阳谋,只当是运气好,欢欢喜喜就捡起玉佩,去林外与其他人会合。

这一出偷梁换柱天衣无缝,玉佩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回到了霓光岛手中。

宁宁等人休憩片刻,很快起身继续赶路。等一伙人渐行渐远,藏匿于阴影中的少年才终于上前一步,安静躬身。

莹润如白玉的指尖划过青青绿草,最终落在草丛深处的长方形碧玉上。

这场比拼,是他们赢了。

容辞回得很快。距离玄虚剑派抵达瀑布还有一段时间,虽然中途出了点小岔子,但只要尽快打开秘门,霓光岛还是能夺得灼日弓。

柳萤被折腾得身心俱疲,彻底没了兴致,不愿见到那把将她害惨了的弓,于是先行道别,恹恹回了驻扎地休息。

其余霓光岛弟子皆是神情激动,催促他将秘门打开。

与那块假玉不同,容辞手里的玉石要显得厚重许多,通体碧绿的色泽有如一泓清潭,清幽得不起丝毫波澜。

他懒懒勾了个笑,低声对周围人嘱托:“等我们取得灼日弓,便在此处设下埋伏。上古神器威力巨大,饶是元婴期的剑修也难以抵挡,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如何应对。”

少年的声线清泠悦耳,却莫名带了几分透骨的寒意,在飞瀑击石的冷冽撞击声里,更显杀意腾腾。

四溅的水汽让他微微眯起眼睛,容辞轻抚玉佩,将其安放在秘门的凹陷之上。

玉佩重重落了下去。

身后是瀑布巨大的轰鸣,跟前的秘门岿然不动,安静得犹如死寂。

时间一点点过去,容辞的眉头一点点聚拢,渐渐没了耐心。

这不可能。

为什么……还是没有动静?

“啊,这不是霓光岛的各位吗?”

正当霓光岛的六人一片沉默之际,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道活泼轻快的女音。

那声音带了点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和瀑布声一起传入耳朵时,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刺得容辞脑袋发疼。

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却又什么都不明白。

退出瀑布外一回头,果然见到宁宁那张人畜无害、满是笑意的脸:“怎么,在等门开呀?”

那神情,那语气,真是虚伪他妈给虚伪开门,虚伪到家了。

容辞抽了抽嘴角,不打算跟她废话:“这块玉佩也是假的?”

“什么叫‘也’?”

宁宁站在裴寂身旁,一张笑脸被身边的木头衬得格外灿烂:“我只准备了一块假玉。”

她承认得倒挺快,完全没有丝毫负罪感,云淡风轻得像在讨论今天吃什么菜。

容辞的脑瓜子突突突地疼,大概明白了点柳萤和这伙人待在一起时的感受,好不容易才忍下火气,勉强笑道:“一块?”

可分明那两块玉都不能把门打开。

等等。

一块真一块假,倘若都无法将瀑布里的那扇门打开,那——

不。会。吧。

“挺意外的吧。”

贺知洲见他脸色更白,指了指容辞身后的瀑布:“其实柳姑娘拿到的那块玉的确是真的,有问题的是这扇门——打从一开始,它就是假的。”

=====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当初在西山头一回遇见柳萤,宁宁就用传音开了个小型群聊,毫不废话,开门见山:“这姑娘有问题。”

贺知洲对她小重山的操作记忆犹新,一直视宁宁为智商上的偶像,闻言立马响应:“怎么?”

“她说自己被霓光岛追杀,一路逃来此地,但西山之上寸草不生,完全没有遮掩身形的地方。”

宁宁道:“若是真想逃命,见到这幅景象就应该掉头就走,寻个草木茂盛的地方好好躲藏。但她不仅一路往上,还跑到了半山腰——难道她和霓光岛是傻子和瞎子,一个乱跑,另一个在如此空旷的地方也看不到猎物么?”

她说罢顿了顿,又将那泪眼汪汪的姑娘端详一番:“更何况她身为乐修,连最重要的琴都能被损坏,身上却没有任何严重的伤口,只有衣物破了几道裂痕……未免不合逻辑。”

她说得有几分道理,许曳想了想,老实发问:“她出现在西山刻意接近我们,难道是在觊觎灼日弓?”

“可能是霓光岛的人。”

回答他问题的并非宁宁,而是向来沉默寡言的裴寂。

他传音时亦是冷着脸,见宁宁循声望向自己,别扭地垂下眼睛:“她能在西山等候我们前来,说明对我们的计划与行踪了如指掌——也就是说,她进行过监视和监听。”

“所有门派之中,唯有霓光岛身法最强、最擅隐匿行踪,能做到监视而不被察觉的,大概率也只有他们。”

许曳心下了然,顺势接话:“而且他们对宁宁记恨在心,这次试炼一定会借机报复!”

“是不是霓光岛的人,我们一试便知。”

宁宁弯了弯唇角,语气里多了几分调笑:“待会儿我会和裴寂先行离开,如果她刻意接近你们,那就八九不离十——你们可别心性不定,被人家把魂勾走了。”

贺知洲睁大眼睛望她,义正言辞:“我是那样的人吗!放心,如果这真是霓光岛的媚修,我今天就让她学习学习,什么叫做社会主义的和谐光芒。”

结果压根不用他俩刻意试探,柳姑娘职业素养太好,没过一会儿就直接凑上来,又是撒娇又是露肩膀,硬生生被贺知洲科普了好一阵子的正负电荷。

“确认了,就是霓光岛。”

等宁宁回来、柳萤不死心地缠上裴寂,许曳很诚实地给她发了段传音:“要不咱们直接抢走她身上的令牌?霓光岛向来强势,柳姑娘身上应该有好几块。”

宁宁却摇了摇头。

旋即弯着眼睛朝他笑笑:“几块怎么够?年轻人要有梦想,要干就干一票大的嘛。”

“大的?”

贺知洲还沉浸在他的物理学里,闻言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你是说,霓光岛的其他人?”

宁宁轻轻“嗯”了声,视线停留在前方裴寂与柳萤同行的背影,许是见到前者的战术后撤步,没忍住噗嗤一笑。

“霓光岛行踪诡谲不定,虽然擅长集体行动,但很难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地。”

她说:“想让他们一起出现,除非是发生了某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比如——”

许曳恍然大悟:“比如他们找到玉佩之后,必然会结伴去拿灼日弓!”

“对啦。柳萤之所以单独行动,是因为卧底身份需要。灼日弓乃灵狐圣物,事关重大,为了防止被旁人插手抢走,他们一定会结伴前去拿取——到那时候,我们就能将霓光岛一网打尽。”

宁宁眉眼弯弯,似是觉得有趣,尾音像猫的尾巴轻轻上扬:“所以说,我们必须让柳萤拿到玉佩。”

“但若是被她拿到真的,霓光岛之人最擅身法,一定会赶在我们之前前往目的地,取得灼日弓。”

贺知洲摸着下巴分析:“如果用幻术做一个假的,柳萤一定会在拿到玉佩时仔细探查,很容易就能发现那并非真货。”

走在他们前面的柳萤对一切一无所知,还在努力和裴寂搭着话,分明是刻意撩拨,与身后的几人相比,却显得格外清纯不做作。

宁宁神色未变,踢飞路边一颗小小的石子:“所以说,我们不能把心思放在玉佩上。”

贺知洲与许曳皆是一愣,听她用柔和温顺的声线继续道:“你们忘了?除了玉佩之外,要想拿到灼日弓,还有另一处很重要的物件——那道秘门。”

钥匙固然不可或缺,可要是门孔错了,同样无法被打开。

“如今所有人关注的焦点都是玉佩,我们自然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在秘门之上做些手脚。谁会去特意检查,那扇秘门究竟是不是幻术?”

宁宁不紧不慢地解释:“这就要拜托乔颜姑娘,配合我们演一出戏。我已与她做好了约定,等我待会儿故意问起灼日弓的藏身之地时,乔姑娘会回答一处错误地点——也就是瀑布之后。”

贺知洲不明白了:“可那假的地方也不会有秘门啊,他们眼见不对劲,早早撤离了怎么办?”

“如果没有,造一道不就好了。”

宁宁解释得很有耐心,说着朝他轻轻眨眨眼睛:“虽然我们的身法不及霓光岛,没办法在他们赶到之前布置幻境,可那瀑布附近,不还住着有其他人吗?”

“你是说——”许曳一拍脑门,“狐族!”

狐族最擅长使用幻术,而恰巧除了乔颜,族里还剩下另一个能自由行动的孩子。

她与乔颜在“上山探路”时,便是利用传讯符给他传了消息,提前在瀑布之后设下幻术,模仿出一扇秘门的模样。

霓光岛千算万算也不会想到,钥匙真了,门却是假的。

加上宁宁与柳萤曾围绕玉佩进行过缠斗,顺理成章地就会认为,玉佩在那时遭到了替换。

“更有趣的事情还有后面哦。”

宁宁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弧度更深:“你们想想,一旦发现玉佩是假的,而我们手上还有另一块,霓光岛不敢与我们正面相争,以那群人的性格,他们会做什么?”

“他们会……”

贺知洲说到一半,等想明白了,也噗嗤笑出声:“会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又把两块玉佩给换回去。”

绝,太绝了!

霓光岛哪能想到,自己手里的玉佩货真价实,苦心孤诣策划了这么一出,其实是亲手把它重新送到了宁宁手上,竹篮打水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