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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宁宁身体侧转,死死盯着身后恶狼袭来的方向,双手保持向前推的姿势,僵硬如雕塑。

这下真是百口莫辩了。

谋害同门被当场抓获,这车翻得够狠。

宁宁心如死灰,不敢看孟诀眼睛。

她只想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或是像鸵鸟一样,把脑袋深深埋进土里,慌乱之余,却忽视了另一个十分重要的要素。

由于扭头去看身后的魔狼,宁宁身体一歪,手臂的方向自然也会向旁侧偏转。

因此当孟诀扭过头,她的动作并非是要把他推下悬崖,而是满目惊恐地看着魔狼,将他往右前方的空地推。

孟诀剑眉稍拧,眼底浮起一丝讥诮的笑意。

这丫头,莫非觉得他胜不过区区一只魔狼么?

不过——

他想到这里,敛去嘲弄的念头,觑一眼宁宁毫不犹豫朝他伸出的双手。

这样将他推开,受伤的只能是她自己。

便宜师妹虽然傻乎乎的,但还算有点良心。

宁宁尬在原地,哪里知晓孟诀心里的所思所想,尚未做出反应,突然见得白光一闪。

孟诀拔剑出鞘,黑发白衣萧萧肃肃,一言不发挡在她跟前。

他的剑法迅捷如雷、凛冽如冰,剑出之时扬起纷然冰屑,魔狼还未发出惨叫,嗓音便尽数被折断在喉咙里。

飞溅而出的鲜血带着铁锈气息,似是有几滴落在脸上,灼热滚烫,粘腻得惹人生厌。

“小师妹这是做甚?”

玄虚剑派年轻一代中的最强者长剑染血,面上却是言笑晏晏:“不过一匹魔狼,我尚能对付。”

孟诀说罢一顿,又道:“倒是你,灵力不支,毋须逞强。”

什么“逞强”,她哪里有逞强?

他在说什么猪话。

宁宁的大脑再度卡壳,填满一个又一个小问号,等勉强转动起来,才迷迷糊糊揣摩清楚对方的意思。

孟诀这是……误以为她为了保护他,所以才刻意将他推开?

不会吧。

这是哪门子舍己救人的感动中国十大人物剧情?她走的不是恶毒女配路线吗?大师兄不要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脑补啊!

这剧情飞流直下三千尺,直接崩成了脱缰的嫦娥一号,呼啦啦飞往外太空。

宁宁愕然之际,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白晔的声音:“孟师兄、宁宁师妹,我们找到裴——嚯!这匹狼怎会如此之大!”

一扭头,居然见到分头行动的另外两人,以及被他们俩找到的裴寂。

几双眼睛彼此交换视线,宁宁呼吸一滞。

他们不会……都看见她推孟诀的那一下了吧?

裴寂似是受了伤,白皙脖颈上染着层殷红鲜血,黑衣同样被浸湿,软绵绵伏在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眼神和平常不太一样,像是心里藏了不开心的事,冷着神色将郁气往下压。

孟诀也见到他,在飞快睨一眼宁宁后,自嘴角抿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然后不动声色地,朝她靠近一步。

青年灼热的体温扑面而来,宁宁心头警铃大作。

等、等等。

师兄突然靠她这么近做什么?

对于与异性的近距离接触,宁宁向来不习惯也不喜欢,因此见到孟诀欺身靠近时,下意识后退一步。

然而对方并没有留给她避开的机会。

孟诀的神色惬意闲适,眸间涌了层阴云般的暗色,以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那笑里少有温润友好的意味,反而带了些恶作剧似的戏弄,仿佛在暗处静候猎物的捕食者,终于在此刻露出一点锋利爪牙。

危险。

宁宁第一时间感到了不妙,这黑心莲定然不怀好意。

孟诀见她满脸戒备,嘴角挂着的弧度愈发明显,随即右手一抬,径直拂过她脸颊。

“宁宁不必舍身救我。”

他说得漫不经心,但因声线清润、语气温和,于旁人听来,只觉情深意切。

青年修长的手指微微弯起,指腹没有裴寂那样多的伤疤,掠过宁宁脸上的血迹时暗自发力,将散发着腥气的点点红痕擦拭干净。

宁宁听见他的声音:“兄长必护你此生周全。”

宁宁:……

这个举动太过突然,宁宁彻底裂幵。

亲手为他人拭去血迹,这分明是个能撩得人面红心跳的动作,然而被孟诀做出来,只让她感到了无穷无尽的疑惑与恐慌。

她与大师兄之间的关系,无论如何都还没进展到如此亲密的程度吧?而且像孟诀那种性格的人,当真会讲出“护你此生周全”这么肉麻的话?

他他他、他被夺舍了?

以宁宁看来,哪怕她当真在今天为救他而死掉,孟师兄也只会对着她的遗体淡淡笑一笑,或许还会在心里暗骂一句“不自量力的白痴”。

——那他干嘛要突然说出这种话?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见孟诀后退一步,不动声色侧了身子,从她眼前移开。

他这一挪,宁宁只要抬起视线,就能与不远处的永归白晔四目相对。

还有裴寂。

黑衣少年静静望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像是怔怔愣了神。等宁宁抬了眼,目光相交之际,裴寂条件反射般握紧手里的长剑。

他没有如往常那样,立刻沉着眸子把视线移开,而是一言不发地继续与她对视,苍白如纸的薄唇紧抿,目光幽深如潭。

宁宁想,她一定是看错了。

否则从裴寂的眼睛里,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出现类似于委屈和无措的情绪。

……委屈?

可惜这番对视并未持续太久,宁宁正打算凝神细细看去,就望见抱着剑的少年垂下长睫。

以几近于狼狈的姿态,刻意避开了她的目光。

“我身上有血。”

裴寂立在原地久了,再动身时难免眼前一白,身形不受控制地微微侧晃。好在他反应够快,很快稳住脚步,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若非被那道目光望得失了神,宁宁差点就立马冲上前去搀扶他。

裴寂的嗓音蒙着层哑,离开时没有回头:“……去那边的河清洗一下。”

宁宁察觉到他不高兴。

言语间甚至带了点若有若无的、不耐的燥意。

她似乎明白了一丢丢孟诀的意图。

莫非,难道,也许——

大师兄在故意坑她,或是说……坑他们俩?

白晔哪怕再傻,也早就察觉宁宁与裴寂之间的气氛不大对劲,见状轻咳一声。

“哎呀!他怎么一个人离开了!明明在魔兽潮里受了伤,这样多危险啊!”

他顿了顿,刻意观察宁宁的神色,把音量拉得更大,故作惊惶地大声喊:“本来早就让他去清理伤口,但裴师弟不知道怎么想的,见你俩久久未归,非说此地凶险,必须先与你们两个会合。”

永归听他说罢,很配合地一拍脑门:“倘若突遇猛兽袭击,如何才能保有余力,不如快快前去寻他踪迹!”

白晔有如神助,很快接过话茬:“他也不懂照顾自己,身受重伤还与我们分离,要说什么因为所以,身不由己迫不得已……啊呸!永归你闭嘴!”

这两人一唱一和,居然都是即兴发挥,带着万众瞩目的freestyle站在修真界大舞台上。

宁宁神色古怪地瞥瞥他们,匆忙道谢后,追在裴寂身后离开。

“宁宁师妹看我的眼神,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崇拜。”

白晔仰头望天,目光忧郁:“她会不会觉得,我跟永归小师傅一样不正常?”

永归心如止水,做了个双手合十的虔诚姿势:“这是一种艺术,你已成为我的信徒。”

“不过这招顺水推舟的激将法,玩得着实精彩。”

为了避免被他同化,白晔赶忙把话题转到为数不多的正常人孟诀身上:“不愧是孟诀师兄,实在高!”

孟诀但笑不语,神色一等一的悠闲,端的是世外高手做派,十步帮一人,千里不留名。

“话说回来,我自认长得一表人才,家族世代修仙,从小到大都在学宫名列前茅,要说修为也不差,浑身上下找不到缺点。”

白晔摸摸下巴,陷入深思:“为什么直到现在,也没有仙子向我示好?莫非是我太过优秀,让她们自惭形秽不成?”

永归掀了眼睫,看他的眼神里颇有几分难言的深意。

思索刹那后,小和尚从地上捡了片干枯的叶子,轻轻吹一口气,令它悠然飘荡着下落。

枯叶徐徐落下,如同风中摇曳的一艘小舟。

白晔静静看着它,恍然大悟:“小师傅,我悟了!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万事强求不得,要像这片叶子一样顺其自然,等到了命中注定的时候,就必然会找到归宿?”

永归摇头,双手合十朝他略一躬身,又捡起一片叶子,重复之前的动作。

一旁的孟诀笑得有如春风拂面,眉梢一挑,学着小和尚的语气道:“白施主,永归师傅的意思是,‘你吹,继续吹,尽管吹’。”

白晔:……

白晔气出猪叫:“永归闭嘴!不要狡辩说你方才没开口!动也不许动!不!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