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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诀为答谢那位将他收留的奶奶,暂且留在鸾城,协助裘白霜整顿花街与贫民窟;郑薇绮外出降魔无法归来,因而能前去的人选,只剩下宁宁、裴寂、林浔与贺知洲。

这几位皆是年纪尚小,无论大漠还是魔族,对于他们而言都是新奇又刺激。

尤其林浔和贺知洲,满腔正气被浑然激出,小白龙听闻消息时激动得脸色通红,脊背挺得像块竹板:“谢谢师尊!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师兄师姐都那样优秀,他不能总是在旁人的照拂下生活。

他一定会超超超级努力的!

至于此时此刻。

天羡子向来爱热闹,大大咧咧提出要和大家一起吃顿饭,在临行前一夜鼓舞士气。他们这伙人绝大多数只会炒瓜,出于宁宁怂恿,由裴寂担任了主厨。

除了她以外,其余几人都不知道裴寂竟会做饭,贺知洲与天羡子两个穷鬼吃得鹅叫连连,流着泪高呼“厨神”;

林浔亦是两眼放光,声称找回了曾经在龙宫里玉盘珍馐的味道,差点没忍住,条件反射叫他一声“奶妈”。

一群人一边吃一边天南地北地侃大山,天羡子身为极不靠谱的师尊,甚至带了几坛珍藏的小酒来。

在那之后——

裴寂想到这里,不由皱了眉。

在那之后的事情他记得不甚清晰,应该是众人各自喝了点酒后纷纷回房,他酒量很浅,脑袋刚一碰到枕头,就浑身乏力地闭了眼。

没记错的话,他理应睡着了。

那为什么……脑子里还在稀里糊涂地思考?

身体仿佛陷入无法自拔的泥潭,裴寂尝试着睁开眼睛。

眼前尽是被打碎的光,朦朦胧胧散在各处。双耳同样听不清晰,无数支离破碎的杂音被无限度拉长,透过耳膜直直刺入脑髓,混作一团。

涣散的视线渐渐凝聚,他在半睡半醒间抬眼望去,见到如流水般幽幽淌下的黑发,以及少女莹白如月色的脸庞。

仅仅看见那张脸,他的心就开始狂跳。

原来此刻是在做梦。

魂牵梦萦的女孩正坐在他小腹上。

鬼魅一样游移不定的光与影交错重叠,依次经过她的侧脸与鼻尖,最终来到线条流畅的纤细脖颈,再往下,便是一片涌动的暗色。

裴寂原是不敢向下看的。

可梦境全然不受掌控,属于他的视线无声坠落,仿佛那片暗色成了道幽深的悬崖或漩涡。

她被一袭浅白薄衫粗略罩住,也仅仅着了这一缕衣衫。裴寂一眼便认出,正是今日秋风寒凉,他在夜里披在宁宁身上的那件。

它显而易见地过于宽大,自她肩膀顺势滑落,露出精致锁骨,以及少女圆润的肩头。

锁骨以下是片柔嫩白净的皮肤,旋即则是衣衫轻笼,半掩半露。

她双手撑在他胸膛,双腿兀地并拢,倏然而至的力道化作涓涓暖流,惹来烈火灼烧般的燥动。

裴寂知道这是场梦。

他一面厌弃这种见不得光的龌龊心思,一面被她春水般的目光融化所有思绪,越陷越深。

他真是糟糕透了。

“裴寂。”

她笑着唤他的名字,声音像是从很远又很近的地方传来,让他生出一瞬恍惚:“裴寂。”

她的声线柔柔糯糯,刚触到耳膜就一股脑化开,散作携了栀子花香气的甜。

裴寂尚未做出反应,恍然见她俯下身来,红唇轻启,含住他喉结。

就像宁宁之前做过的那样。

他听见女孩轻缓的呼吸,如同藤蔓将他逐渐缠绕,心尖因她的动作一点点窒息。

似是为了回应,梦里的裴寂伸出手去,握住她纤细的腰。

软得过分。

像是握住一滩水,触碰不到骨头,绵柔的软肉仿佛稍不留神就会从指缝溢出。那件薄衫因她的呼吸上下起伏,他手掌滚烫,敛了力道一捏。

于是莹亮的杏眼瞬间蒙上水雾,她抬头与他对视,红润唇瓣轻轻颤抖,发出低不可闻的微弱吐息。

裴寂顺势吻下,手掌稍一用力,女孩便软绵绵向旁侧倒去。

而他倾身而上,膝盖骨抵在轻颤的侧腰,将她笼罩在阴影之中。

那件薄衫已在不知何时向下滑落。

一切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乌云不由分说地逐渐上涌,咬上天边清净莹白的月辉,月亮怯怯一动,被它一点点吞噬了身形。

清寂夜色中涌起疏影,暗香阵阵,白烟将视线模糊。

浑浊的云层越来越浓,将高高挂在天边的圆月吞吃入腹,四下没有风,枝头的新叶却在轻轻颤动。

他真是疯了。

想触碰她。

想竭尽所能地取悦她。

想把她留在身边,永远都不要离开。

他的吻小心翼翼,自肋骨顺势而下,来到少女白嫩的脚踝。

也正值此刻,欲色如潮的黑瞳陡然一僵。

接下来应该如何……

他想象不出来。

一声毫无征兆的砰响。

眼前的所有景象尽数碎裂,白光团团簇簇炸开,他听见类似于敲门的咚咚声,以及一道清脆少女音。

宁宁当真唤了声“裴寂”。

梦境须臾间破碎殆尽。

裴寂兀地睁眼,被破窗而入的阳光刺得皱眉,失了聚焦的眼瞳悠悠一晃,听得门外嘈杂声响。

“奇怪,裴师弟向来起得最早,今日不会还没睡醒吧?”

这道声线清朗高昂,理应来自贺知洲:“莫非是昨日那顿饭让他太过操劳?”

然后是林浔被刻意压低的嗓音:“贺师兄,你去哪儿?”

“那边的窗户不是有条缝吗!”

于是不消多时,裴寂便见到一个大头。

属于贺知洲的大头,正嵌在半开半闭的窗户上。

裴寂:……

裴寂面无表情,不知出于怎样的心理,将被褥往身上一拉。

“不是吧裴师弟!咱俩都是大男人,你这样害羞做什么?”

贺知洲和往常一样没心没肺地笑,见他向上提被子,露出有些惊讶的神色:“我的天,你的脸怎么这样红?”

他话刚说完,身旁的人就好奇凑上来。贺知洲心领神会,往旁边一挪,为她让出一片空间。

秋日金黄的亮芒飘飘然罩下,微风掀起窗帘一角,裴寂见到宁宁乌黑的眼睛。

他羞于见到她。

同梦里一样,此时她也是暖融融的,薄唇轻启时,让他有种分不清虚幻与现实的恍惚,心乱如麻。

手掌似乎还残留着那道水一样的触感。

裴寂头脑发热,听见胸腔里沉重的阵阵心跳,敲得他胸口生疼。

这不是种多么美妙的体验。

深深埋藏在心底、不敢言明也见不得光的渴望,仿佛被迫暴露在阳光之下,她笑得越是不加掩饰,就让他觉得自己越发卑鄙。

“哇——真的脸红了。”

宁宁同样是笑着投来视线,朝他眨眨眼睛,打量房屋里的景色。

裴寂的卧房干净整洁,被打理得一丝不苟,唯一称得上“凌乱”的地方,只有角落里那张床。

被褥与被褥下的人皆是狼狈又散乱,少年披散的长发有如水瀑倾泻,将棱角分明的面庞衬得苍白。

偏生又有浓郁的粉色肆意蔓延,遍布眼尾、侧脸与颈间,直至没入凌乱的衣襟深处。

感受到她的视线,攥在被褥上的手指下意识用力,裴寂近乎于狼狈地低头。

“怎么了?”

宁宁被这个动作逗得噗嗤笑出声,抬手敲敲窗户:“大家都是同门,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别害羞。”

贺知洲在旁边一本正经地接话:“我和林浔师弟可以忽略不计,你嘛,毕竟是个女孩儿,他总归要矜持一些。”

宁宁扭头飞快看他:“我又不是没见过裴寂刚醒——”

她说到一半便咬牙停了嘴,重新往屋子里看时,脸上也多了抹极淡的红:“快起床吧,我们该出发了。”

万幸她什么也不知道,否则他定会羞愧得疯掉。

裴寂深吸一口气,声线哑得厉害,是被火燎过的涩然:“嗯。”

他足够冷静。

当务之急,是尽快压下周身暗涌的燥意,不让他们察觉丝毫端倪。

至于这床被子……

少年眼底暗色更深,低垂了眼睫,掩去乌邃眉眼中淌动的阴翳。

趁没人发现的时候尽早烧掉。

断子绝孙,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