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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她一句狠话还没说完,就神情崩溃地停下所有动作。

一个没点燃的打火机,正好举在她被冰雪封住的横截面正下方。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林妧神色淡淡,语气温柔,“想和我一起欣赏一下吗?”

女孩:……

女孩泪流满面:“姐,我错了。你想要碳烤人腿不?我全都拿出来给你吃。”

所以你把收集来的人腿全都烧烤吃掉了吗熊孩子!明明设定是会把它们安在自己身上!不过仔细一想,如果女孩当真把所有猎物都一股脑放在身体上,关于她的都市传说就不应该是“半截身体的女生”,而是“百足虫一样的女生”了。

林妧真诚地露出了非常嫌弃的表情:“不要。”

之前在444号别墅时,她与其他参赛者曾尝试打开过怪谈协会最后进入的小房间。和预想中如出一辙,房间里空空如也,那些穿着西装的神秘人仿佛彻底蒸发,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既然没办法通过怪谈协会搜集线索,她干脆把注意力转移到怪谈身上,试图通过它们了解一些有关这个世界的信息。

然而林妧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便猛然袭来一道凛冽寒风。

与之前几名怪谈逐步接近的出场方式不同,这次的杀意几乎是转瞬间就涌到身后。

全身感官都为之陷入极度警觉的状态,林妧在察觉到不对劲时迅速转身,被人一把扼住喉咙。

冰冷触感一点点渗入骨髓深处,连带着周身不停叫嚣的血液也随之发凉。当她皱着眉抬头,正对上一双深邃阴沉的黑眸。

这人她见过。

正是那位机器人一样不苟言笑的怪谈协会会长。

黑色帽衫勾勒出青年高挑的身形,凌乱碎发搭在额头上,眼睛与睫毛也是纯粹又浓郁的黑,几乎与夜色融化在一起;但他的肤色又白得不似常人,在月光下莫名有几分诡异的透明感。

因为体型单薄,他看起来像极了一道由黑白两色构成的影子,虽然被口罩遮掩大半张脸,但从露出的狭长双眼与高挑鼻梁来看,相貌必定不会太差。

林妧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俩的相遇方式居然会这么杀气腾腾、剑拔弩张,完全没有她在纸上写的那样浪漫又深情。

好端端的舔狗爱情故事变成了寻仇记,未免也太对不起她的一颗少女心。

扣在喉咙上的手指修长冰冷,却显然并没有使用太大力道,指尖也在微不可查地轻轻发抖。比起想要置人于死地的突然袭击,更像是一次轻柔的抚摸。

感受到身边的杀意渐渐弱下去,林妧保持着被掐住脖子的姿势朝他笑了笑:“你好哇。”

青年的目光更凶了些,如同蓄势待发的豺狼。

他的声线比之前听到的低沉许多,带着显而易见的愠怒,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我来杀你。”

身为怪谈协会会长,他决不允许自己被参赛者牵着鼻子走,更不可能接受自己如林妧所写的那样彻彻底底爱上她。

可写在纸上的所有故事必定成真,这是不可改变的既定法则。只要都市传说之夜还在继续,只要林妧还活着,这个魔咒就会如影随形。

所以他决定在见面的刹那直接杀掉她。

可是……

青年轻轻吸了口气,漆黑如阴森潭水的双眼晦暗不明。

明明已经做好了杀她的准备,明明只要手指用力就可以彻底摆脱这个无比被动的乌龙局面。

可当林妧转身与他四目相对时,所有杀意都陡然消散,甚至于,他迫切地想要保护她。

理智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一切不正常的情愫都只是假象,眼前与自己仅有一面之缘的小姑娘根本就无关紧要,只有她死亡的时候,他才能迎来解脱;

但心里疯狂涌动的陌生情感把理智蚕食得所剩无几,青年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对自己说,他必须保护她。

他是那样地深爱着林妧,以至于心甘情愿为她承受内心的煎熬——

哪怕亲手丢掉所有理性。

覆在脖子上的手指更凉了些,僵硬冰冷得和冰块没什么两样。

林妧看出对方的犹豫,声音轻飘飘地从口中出来,裹挟了意味深长的淡笑:“你弄疼我了。”

仅仅是这五个字,就让青年努力建立的防线溃不成军。

他近乎狼狈地松开手,视线停留在跟前小姑娘白皙的脖颈之上。被他触碰过的皮肤染了轻微绯红色,当视线与之相撞时,他的心口毫无缘由地揪了一下。

一个念头从会长脑海里冷不丁冒出来,连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无论如何,自己都不应该伤害她。如果林妧出了意外,他必定悔恨终生。

青年下意识咬住嘴唇,微颤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硬纸卡片。

怪谈协会的其他成员无法离开444号别墅,不能在这件事上给予他太多帮助。为了让会长保持理智,他们特意为他写下这张卡片,一旦心神不定,就拿出来看看。

卡面纯白洁净,在正中央用规整的黑体字一笔一划地写着:“会长,清醒,清醒!”

除了这行字,卡片上还安装有一个针孔摄像头。所有协会成员都在暗室里通过监控屏注视他的一举一动,身为怪谈协会领导者,他必须坚守本心做好表率。

“你不要得寸进尺。”

青年咬着牙开口:“我迟早会杀了——”

他说话时目光阴鸷地低头瞪她,没想到林妧并未露出胆怯或畏惧的神态,而是带了几分好奇地踮脚扫视一遍卡片,然后睁大眼睛与之对视。

她毫不退避,眼神像一捧清凉的水,一瞬间就把青年心口的怒气尽数扑灭,语气则带着坏心眼的笑:“原来在你看来,和我在一起是不清醒的选择吗?”

当然。

不仅不清醒,简直是脑袋被意大利炮狂轰滥炸后才会做出的白痴决定。

会长在第一时间肯定了她的说法,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句硬邦邦的:“不是。”

不是才怪。

他真的好气。

这女人诡计多端且阴险狡诈,把他看作呼之即来抛之即去的工具,他就算饿死,从高楼跳下去,也绝不可能对她产生丝毫好感。

青年这样想着,低头看一眼卡片。

两个大大的“清醒”被人刻意加粗过,他明白那是会员们唯一的嘱托与期盼,绝对不能辜负。

会长面无表情。

然后在所有协会成员的注视下将它一把撕碎,丢进身旁的垃圾桶,用不可置疑的笃定口吻对林妧说:“相信我。”

淦。

*

444号,暗室。

纸张被撕碎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从监控屏里传出来,在沉重的踏踏脚步声里,整个监控画面突然上下颠倒、不断颠簸,最终沦为模模糊糊的一片漆黑。

极其微弱的光线从缝隙里渗进来,映出堆积成小山的垃圾,那是垃圾桶里的影像。

“会长他——”

所有协会成员都愣愣注视着这个画面,半晌,终于有人扯着嗓子开口,用认命般自暴自弃的、带了点哭腔的语气高声说:“他把卡片……撕掉了!”

撕掉了。

掉了。

了。

在这道和“皇上驾崩了”语气没什么两样的喊声里,全场陷入一阵非常尴尬的寂静。会员们面面相觑,从面具里露出的双眼懵懂又茫然。

良久,犹如洪水冲毁堤坝、火山陡然爆发,震耳欲聋的哀嚎声四处响起。

“讲人权吗?啊?这就是活生生的强制爱,强取豪夺啊啊啊我的会长!”

“救命啊,痴女拐卖纯情少男啦!”

“快报警,报警!警察叔叔救人啊!”

他们活得好悲伤,全在雨里拉肖邦。

千言万语零零碎碎,最终汇成一句从心底发出的呐喊——

“会长,你清醒一点啊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