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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不能怪杨不弃天真。

他虽然来过这里几次,但每次都是直奔徐徒然房间而去,出于礼貌,也从没到处走动过——对这房子的详细构造,他还真不太清楚。

“……总之,先出去看看情况吧。”杨不弃默然几秒,找回自己的声音,从地上捡起些道具放进口袋。又揭下贴在门扉上的规则纸,将离开房间后,将它改贴到了房门外侧。

随着杨不弃的动作,几乎所有房间的门外,都出现了张一模一样的规则纸。他再次扫了眼纸上的内容,转头对徐徒然道:“假设我们走散了,你可以在这张纸上写上你的位置和状态。内容会被同步到其它纸上,我们可以及时掌握情况。”

“不过要注意,这东西只有在被张贴的状态下才能进行同步——不要随意撕下来。”

杨不弃絮叨叨地说着,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最好是能别分散。”

在域里,落单本就是件极危险的事,更何况他们队还有一个脆皮水货全知,一个低等级混乱倾向新人……

偏偏又一个比一个能莽。徐徒然就不说了,蒲晗一个脆皮,能为了老婆一句话就跑过来送人头,这他也是没想到……

可惜了,没带安全绳。

杨不弃带着两人顺着走廊探索,一路走一路绷着脸想到,早知道带两根安全绳,裤腰带上一边栓一个,也省得现在这么提心吊胆……

“奇怪。”徐徒然走出房门后,却是轻轻叫出了声。

杨不弃警觉地转头,正见她扶着栏杆朝一楼望,面上透着浓浓的不解:“它们的气氛,怎么那么好?”

杨不弃一开始还没明白她在说什么,凑过去看了一眼才明白——只见先前被徐徒然弄到房间外的照片都已“孵化”,数只女鬼正在一楼和楼梯上悠然地爬动着。

对,悠然——一个个,爬动的姿态那叫一个放松,说一句闲庭信步都不为过。

“这状态,是不太对。”杨不弃也跟着皱起眉。他以前也曾亲眼看过徐徒然放出照片中的女鬼。那些女鬼虽然没有对人表现出攻击性,却分外热衷于自相残杀,只要待在同一空间内,三秒内必定开始咬架,从没出现过这么和平的状态。

他的第一反应是徐徒然的被动混乱失了效果,但一想又不对——若是这样,它们应该对在场人类发起攻击才对。

“这个吗?叠加效果吧。”蒲晗也跟着过来看了看,语气自若,“我不是说了,鬼屋71号,也有被动混乱技能。不过和徐徒然不一样,它会让控制范围内的可憎物陷入一种安详的状态……”

徐徒然房间里的那几个都是灯级,当时又距离徐徒然更近,所以受她影响更深;但这些女鬼,目前都在鬼屋71号的本体覆盖范围内活动,等级又是最低的,是连萤级都算不上的能量体,自然更受鬼屋71号影响。

“这样看来,这鬼屋对同类还是挺友好的嘛。”徐徒然道,“之前杨不弃也说了,它能帮助可憎物恢复……”

她的拍立得就是这么救回来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鬼屋算是它们的再造父母了。

蒲晗笑着看她一眼,没有说话。下一秒,大厅内的画风陡变——一只正窝在墙角伸懒腰的女鬼突然瞪大眼睛,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伸出爪子拼命想要往外爬,然而没爬几步,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着,又生生拖了回去。

紧跟着,它的身体开始干瘪、萎缩,直至最后,化为薄薄的一张,完全瘫在地上,很快就化为一滩粉末。

徐徒然:……

因为身上还带着“无知之盾”,她暂时看不到鬼屋71号的本体,也看不到是什么东西缠在了那女鬼身上,将她转瞬之间啃噬殆尽;不过光是猜,她也能猜到。

蒲晗的声音再次响起,仿若叹息:“人们对养猪场里的猪也很友好——你看它们,有几个寿终正寝的?”

徐徒然:…………

对不起,是我天真了。

一旁杨不弃开始轻声催促,打算先将二楼的房间探一探。徐徒然应了一声,想了想,从身上掏出一个小药瓶,从里面倒出好几把小药片,一捧一捧地往女鬼所在的位置撒。

光看那动作,可谓充满了撒花瓣的气质与撒钱的豪迈。杨不弃看得眉头一跳,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在干嘛?”

“给它们加点料。”徐徒然说着,将药瓶收好,拍了拍手。旋身进入了身后的卧室中。

无限维生素药瓶——这是她这批购入的灵异物品之一。虽然看着像是死物,本质却是寄生型可憎物,还是战争倾向的。

这个药瓶的内部,会无限增殖出特殊的药片,这种药片具有活性,能自行寻找宿主寄生,寄生者包括人类和其他可憎物。被寄生后,寄主会变得越来越来狂躁易怒,好勇斗狠,并被煽动去猎杀其他生命,而猎杀的行为,又会滋养药瓶本身——可以说是相当狡诈的一种可憎物了。

不过在徐徒然的单一混乱效果影响下,它只会把自己的药片当成石头往外砸。打不出什么伤害,就是打扫起来比较烦。

至于在徐徒然和鬼屋71号的叠加效果下,它会发挥成什么样,这徐徒然实际也不知道。但既然有机会,索性就试试,又不要钱——如果有作用是最好,如果没有,对她来说也没影响。

“……不是,你等等。”杨不弃没懂她的思路,“有作用怎么就好了?”

“有作用的话,药片就会寄生到那些女鬼身上,让它们变得很暴躁啊。”徐徒然理所当然地说着,“这还不好吗?”

杨不弃:……?

“鬼屋71号想要域内的可憎物安详等死,说明这个状况肯定是对它有利的。既然这样,那我们只要能让事情不遂它的愿,就是一种胜利。”

徐徒然理直气壮:“四舍五入,它亏了,我们赚了!”

简而言之,让你的敌人不爽,就是让你自己爽!

杨不弃:……?

???

不,这种赚没什么好得意的,真的。我们也不需要这种奇奇怪怪的胜利。活着逃出去才是胜利好吗!

杨不弃张开了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而是默默捂上了脸。

此时,他们的逃生探索才刚刚开始五分钟不到。

杨不弃却觉得时间已经漫长到像是过去了五小时。

*

因为他们的出发点就在二楼,所以在探索时,先顺路将二楼的两间卧室及起居室都看了一遍。

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令人不安的情况倒是不少。

卫生间内的水龙头会不合时宜地滴水,衣帽间的香水会莫名自己打翻。杨不弃在检查淋浴室时,头顶的花洒还突然自己打开,要不是他反应够快,当场就会被淋成落汤鸡。

如果只是有水也就罢了,关键是,杨不弃能明显感觉到,水里有东西——他的领口不慎沾到了一点,伸手拂去时,手指感受到了头发丝般的触感。

“这都是‘它’干的吗?”徐徒然一边帮着擦干杨不弃衣领上的水渍,一边困惑发问,“可‘它’不应该已经被混乱了?”

“狗得狂犬病了也很混乱,这不代表它不会咬人。”蒲晗耸肩,“你理解为这是一种自动运转的捕猎机制就行了。”

“我比较在意的是,为什么是水——”杨不弃谢过徐徒然,顺势拍拍自己半干的领口。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似乎从衣服上拍下来一些头发丝似的东西,“它喜欢液体?”

“如果你看过它的本体,你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了。”蒲晗摇头,又提醒徐徒然,“你别跟他描述,也不要回忆。”

一旦回忆,他施加的无知之盾就会动摇,搞不好还会失效。

徐徒然一句“它就是条鱼”刚要出口,闻言又默默咽了回去。杨不弃倒是因此想起了另一件事:“说起来,我曾看过鬼屋71号的相关资料。里面曾提到过,在初次的仪式后,人们在房子里发现了十来具尸体,全是死于溺水。”

“奇怪的是,当时的屋子因为拖欠费用,已经没有自来水了——附近也没有水源。”蒲晗淡淡接口,“只在地下室里找到了几个曾经用过的盘子和金杯,疑似盛放过液体……”

他眸光一转,直起身来:“要不先去地下室看看。”

杨不弃自是没什么意见,徐徒然想了想,却忽然拦住了他。

“不好意思,我知道这样问可能有点突兀。”她斟酌了一下词句,“但蒲晗,我想确认一下,你现在的状态没问题,对吧?”

“嗯?”蒲晗好奇地打量她一眼,“我能问一下,你这么质疑的原由吗?”

徐徒然隔着衣服摸了摸装回口袋的笔仙之笔,对面蒲晗却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突然摆手:“算了,不用解释——我大概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了。”

他顿了几秒,转向杨不弃:“既然这样,预言家,你就给验一下呗?”

杨不弃:……

虽然并不清楚情况,不过杨不弃还是迅速摆正了脸色,认真看向蒲晗:

“蒲晗,我问你。《能力者公约》第二十三条是什么?”

“‘但凡知晓本条内容者,唯有全神贯注、意识清明,才能将该条内容宣诸与口。必要时可作为检测手段使用。’”蒲晗面不改色地说完,又补上一句,“相信我,我现在的意识清明得很。”

杨不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向徐徒然:“他没有说谎。”

他的预言家能力非常特殊,属于“预知”“全知”双倾向,哪怕是全知的高倾向能力者,也无法影响他的判断结果。

除非被询问者对自己说出的答案深信不疑。所以他才又让蒲晗背了一下公约二十三条——这条内容被灌注了几个秩序高阶能力者的力量,具有相当的强制性。哪怕是蒲晗,也无法违反其中的约束。

“如果你还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再告诉你件事。”蒲晗笑眯眯地看向徐徒然,完全没有因为被突然质疑而生气,“菲菲就是我的锚——同时也是监督者,如果我有问题,她一定能知道。”

锚,即是指能让人稳固自我认知的东西。徐徒然深深看了一眼菲菲,后者立刻拍了拍蒲晗的胸口,一副让她放心的模样。

……就是拍得似乎用力了些。蒲晗的脸色当场一白,转头就开始咳。

话说到这份上,徐徒然这才算是稍稍放下了戒心。当即就向蒲晗道了声歉——虽说内心还存着些许的困惑。

“没事没事,就该这样。觉得有问题就直接说,这种时候,最怕发现什么疑点,却憋着不说……”蒲晗一面咳一面摆手,顿了几秒,又道,“另外,提醒你两件事。”

“第一,全知者哪怕被混乱,也不会搞错曾经读到的内容。”注视着徐徒然的目光,他一字一顿道,“第二,人只会向别人询问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或者是被隐瞒的事。”

说完,他瞟了眼徐徒然的口袋,眼眸中透出几分认真。

徐徒然一手摸上自己的口袋,眼眸微转,心脏忽然悬了起来。

另一面,杨不弃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狐疑的目光在两人中间转来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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