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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可以成功。”姜临道,“但我们必须将补上足够的祭品。而且整个仪式,不能频繁中断……”

他瞥了眼空掉的银盘,目光再次落在将临身上:“你上来吧。”

“……”将临闻言,却是一动没动,只再次确认,“你什么意思?”

“补充祭品。”姜临认真道,“我还要控制其他人进行仪式,不能离开。只能由你来补充。”

“放心,只是放血而已。你只需要站在阵中,朝银盘放血。等补充到差不多了,我会及时叫停的。”

他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把锋锐的小刀,催促地看向将临。后者见状,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默了一会儿,她再次开口,说的却是全不相干的话题:

“你真的没有听过,那个渔夫和蚯蚓的故事吗?”

姜临偏了偏头,露出无法理解的神情:“你在说什么?都这时候了,你还在扯什么……”

他说着,习惯性地顺着两人对视的目光,将视线探进了将临的意识当中——紧接着,他的脸色就变了。

什么都看不见。

在将临的意识里,他什么都看不见。

同一时间,将临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有一个渔夫,和蚯蚓约好去钓鱼。蚯蚓很兴奋地问他,自己应该带什么工具,渔夫却说,不需要,你人来就行了。”

她抬眸看向站在祭坛中的姜临,眼珠上忽然覆上了一层浓烈的黄色。

“你知道吗?在你那天和我商量祭品的事情时,我想到的就是这个故事——作为一个高阶永昼,我虽然没法判定真假,但窥探人心的本事还是有的。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样拼凑的祭品是肯定不够的,不是吗?你叫我来,只是纯粹想让我当蚯蚓。”

一人一半,只是谎言。祭品中途便宣告不够,也早在对方的预料之中。对方从始至终唯一的打算,就是要将自己骗进献祭阵中,充当真正的祭品而已。

也因此,将临也玩了点小花招——比如,将并不纯粹的血液,交给姜临。

“你说什么?”姜临脸色瞬变,“不可能。我明明看见……”

他想说自己明明看见将临放血的场景,然而话未说完,便似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现在的他,无法从将临意识中窥见任何内容。

那也就是说,将临实际是有能力防住他的窥探的。既然能防,那么故意放出一些有误导性的内容,也并非不可能。

对于别的倾向来说,这或许并不现实。但将临持有的倾向是永昼。意识修改、心理暗示、情绪操控……这些本就是永昼的专长。

唯一的问题是,一个辉级的永昼,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吗?

姜临深吸口气,只觉一切忽然都有了解释:“你已经到了辰级。”

将临静静地看着他。这一次,她没有否认。

“有意思。”姜临笑了下,“是什么时候升上去的?你居然一直隐瞒着这事。”

“在你告诉我,匠临和江临一时回不来之后。”将临坦诚道,“我不想让你们知道这事。”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四个终将是会合为一体的。而最终得以保留的意识,也只会有一个。

因此竞争是肯定存在的。她本身又不占主导地位,如果被人发现等级过高,很有可能会被提前针对,索性一直就瞒着这点,就连升辰,都是在确保不会被其他人发现的前提下悄悄进行。

匠临和江临都被困在他处,剩下的姜临,只要找到附身对象,就不会轻易改换身体,不太可能跑到升级空间中来找自己——这个时候升级,是最保险的。

“……原来如此。”姜临琢磨了片刻,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所以你一直藏着。原来你的野心在这儿。”

“行吧,愿赌服输。”他摊了摊手,“你想当主导的那个,那就让你当。反正现在你是等级最高的那个。但我只有一点要求。”

“我可以充当这次仪式的祭品。不过我会至少保留一个分体,用来存放意识。将育者投影召唤过来之后,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但在所有事情结束前,我希望你能保留我的意识。”

姜临摊手:“怎样,这点不难达到吧?对你来说,稳赚不赔。”

将临却是摇了摇头:“不,你没懂我的意思。”

姜临:“……?”

“我从来都没说过,我要和你们合体。”将临一字一顿,“我也从不觉得召唤育者的投影是个好主意。”

姜临:“……”

“等一下。”他脸色再次变了,“可之前是你提议,要在盒中循环结束后,召唤育者……”

“我只是想把和星星正式冲突的时间尽可能地往后推而已。”将临摇头,“因为就像你说的,盒子里的时间是很宝贵的。”

在这里,他们也有追逐权柄的权利。

“如果成功,我们或许就能摆脱育者的约束——但我想摆脱的,可不仅仅是育者而已。”

将临偏了偏头,眼中的黄色更深:“还有你们。”

她打了个响指,原本围在祭坛旁的舞者们忽然齐齐抬头,眼中的黄光却已经褪去,只以一种呆滞的眼神,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祭坛上的姜临。

——君权神授·御下。

在辰级的前提下,她甚至无需任何言语,就能直接催眠控制所见的对象。哪怕对方已经处在其他碎片的控制之中,那也是她的优先级更高。

甚至连祭坛上的姜临,都因她的注视而感到一阵恍惚。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挪动着脚步,一步一步走下了祭坛。被困住的意识费了好大劲,才终于挣脱些许,艰难发出声音:“你到底想做什么?”

“话都说的这份上了,总不能再让你活着回去。”将临淡淡道,手指轻挥,被催眠控制的人群,立刻将姜临团团围住。

“实不相瞒,我今天过来,确实是为了完成仪式的。不过不是召唤仪式,而是你我之间,互相吞并的仪式。”

将临说着,自嘲般地笑了一下,抬手又是一个响指,姜临刚刚才清醒一些的意识,瞬间便又沉入了浓雾般的恍惚之中——

恰在此时,他听到了一声咆哮。

仿佛自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贴着耳边落下的一声咆哮。似是兽吼又宛如雷霆,炸开时连灵魂都撼动,就连已经半梦半醒的意识,都被一下炸飞回了清醒的高地。

姜临不由一个激灵,再看将临,则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般,正定定地看着他的身后。

“……”姜临似有所感地转头,只见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已升起了一轮月亮。

一轮巨大的红色月亮,低悬在他的上方,与那个半成型的黑色轮廓一前一后,两种巨大的压迫感彼此交叠,连呼吸都成亵渎,连大脑都在颤栗。

姜临知道自己应该移开目光,视线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追逐着那轮月亮,思绪变得支离破碎,脑海中似有大量想法翻涌,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他甚至还迷迷糊糊地往前走了两步。浑没注意到自己的身后,有血色的河水汩汩冒出,恰拦在他与将临之间。

“不好意思。”

一个噩梦般的声音响起。穿着黑裙的身影自阴影中走出,大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声音似是带着笑,却莫名让人觉得冷。

“我也不想打扰你们。但在你们内讧前,能不能先把正事给做了呢?比如——完成那个召唤仪式?”

……

徐徒然。

是徐徒然。

意识被这声音瞬间拉回,姜临一下清醒过来。他震惊地看向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域内的身影,大脑飞快转动,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我能够完成召唤!”他不假思索地开口,立刻将矛头指向旁边的将临,“只要你能够将她送上祭坛——”

话未说完,他身体忽然一轻。下一秒,他才反应过来,是他的身体被人扛了起来。

——那些已经被将临控制的人们,已经毫不犹豫地举着他的四肢将他托起,直直朝着祭坛走去。同一时间,来自将临的精神控制再次降下,将他整个人都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扔到献祭阵的中间,看着那些人类围着祭坛再次载歌载舞,看着头顶的巨大轮廓再次开始蠕动、充盈,看着符文阵中沼泽满溢,有枯瘦的手从中探出,重重抓住自己的肢体……

这一刻,他脑中迷迷糊糊地,竟只有一个想法。

——将临你个崽种,说好的不想进行召唤仪式呢?这种时候倒是进行得很利索了?!

*

另一边,从阴影中走出的徐徒然,则正若有所思地看着祭坛上方不断汇聚的巨大黑影。

门扉的形状已变得十分明晰。躺在符文阵中的姜临则随着仪式的进行,身躯逐渐僵硬。紧跟着,却在某个瞬间,又见他身体一阵抽搐,啪地化为一滩黑色液体,流了满地。

她盯着那滩液体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诶,你这献祭不行啊。献祭到一半,祭品都跑了……”

她咕哝着,转过脸去。毫不意外地发现,方才还站在原地的将临,也已经不见踪影。

果然,隐身是永昼的拿手好戏。

“不追吗?”脑海中响起系统的声音,“全知碎片肯定已经利用技能跑了,这会儿本体不知道转移到了哪个分体上。这样一来,祭品还是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