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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白白让他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奚雾恨极了他这副平波无澜的面孔,当即吼道:“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话!”

念衣垂头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道:“我无话可说。”

她怒极道:“你难道毫无反省悔过之意吗!那是我一家上下十几口的人命!江念,你可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学医是为了治病救人!然而你却用它来杀人!你看看你身后的悬壶!”

他身体一震,看向身后,那高悬着的葫芦石雕做的极大,一抬头便能看见,几乎成为谷中标志。

悬壶济世。治病救人。

念衣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了几丝被刺痛的意味,他按着心口,身形有些摇摇欲坠。

花焰也有些恍惚,倒不是觉得念衣一定是个好人,而是直觉中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想起了那个叫怀衣的女子,念衣对她情深如许,若她是殷家人这实在有些说不通。

他在怀念怀衣时分外温柔,用尽溢美之词,还犹嫌自己配不上她。

在念衣这里,花焰从未听到过或者见到过任何与殷家有关的东西。

怀念亡妻时,他也绝口不提另外一个人,就好像他这一生只娶过一个妻子。

有些念头在花焰脑海里萦绕,几乎呼之欲出。

奚雾,或者说殷惜大踏步地走上前,念衣依旧脸色灰败,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白衣勾勒着他形销骨立的躯体,他用手撑着高台栏杆,才不至于倒下。

她第一次见他时,哪里是这副样子。

那年的江念不过二十来岁,远不像这般形容枯槁,他相貌堂堂,静静而立如芝兰玉树,有一双忧郁却动人的眼睛,气质温而不弱,说话轻声细语又不紧不慢,自有一番难言的矜贵,若不是知道他出身寻常还是个鳏夫,只怕会以为是哪个世家公子哥。

她姐姐极喜欢他,走到哪里都要跟着他,嘴上还喋喋不休,平日里肆意惯了的性子也会在他面前收敛。

殷惜当时好奇地打量着他,姐姐抬着下颌不乏得意地对她道:“这就是你未来的姐夫。”

江念冲她礼貌一笑,冲淡了疏冷,变得温和,殷惜莫名还有种受宠若惊感。

她后来才知道江念也学医,不过是个江湖郎中,按身份是配不上她姐的,更何况还是再娶,但见过江念本人的,没人会这么觉得。

他们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地成了亲,殷惜还陪着去送了亲。

她姐姐高兴极了,还是个女童的殷惜也跟着高兴,捧着喜糖说着吉祥话,心里暗自也把江念当成了一家人,虽然他总是不动声色脾性冷淡,但姐姐同她说,他不过是性格如此,要她不要在意。殷惜用力点着头,没好意思告诉姐姐,她其实挺喜欢这个对医术专心致志的姐夫。

江念在殷家住下。

整日除了读医书,研草药,从不干别的,白衣如雪,宛若画中人。

殷惜大着胆子拿着医书中不解之处去问他,没想到他极耐心的一一作答,并不似性子冷淡。她姐姐对他的喜爱几乎不假掩饰,以往要她姐看医书总要三请四邀,然而为了江念她不止主动去看,更是他想要什么医书都会想尽办法为他寻来,整日里喜气洋洋。殷惜当时羡慕极了,想着等有朝一日自己也要找一个这般喜欢的夫君,然后……

没有然后了。

殷惜狠狠地将手中的串铃砸到了念衣身上,他不躲不避,只是闷哼了一声。

破旧的串铃掉在地上,终于沿着裂缝四分五裂开来。

这是当年她生辰时,阖府上下都送了礼物,江念说自己身无长物,便只把这个给了她,还口口声声道愿她将来出师时,也多行医行善。

可惜,殷惜下一个生辰时,已只剩她一人。

念衣把手里的短刃递给了她,声音渐渐气短:“……你若想亲自复仇,便来吧。”

殷惜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短刃,眼中的恨意陡然,他怎么可以如此虚伪,这种时候,还想要保留颜面?

她冷声喝道:“你又怎知我没有在复仇?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要亲眼看着你身败名裂,看着你受尽折磨痛苦而死……”

她要的不是这样,她希望他痛苦,他忏悔,而不是平静的认罪,更不是平静的死去。

花焰在台下拍了下脑袋,终于想通了关窍。

人群中议论声已经到达了一个鼎沸的状态,只是众人具都看着台上的念衣与殷惜,等着两人如何了结恩怨。

毕竟这一桩公案到底是殷家人与念衣的。

慈心谷弟子早已乱作一团,他们无论如何想不到念衣与奚雾竟是这样的干系,又慌又乱地七嘴八舌起来。

“奚姑姑平日里对谷主这般凶恶竟是……可谷主怎会是……”

“我还一直以为奚姑姑与谷主是……”

花焰终于有点忍不住,她高声道:“念谷主,怀衣的死,是不是……”

念衣骤然看了过来。

台下人纷纷疑惑,这个怀衣又是谁?

这下连殷惜都扭头看过来,怒道:“你在胡说什么?什么怀衣?”

她居然不知道。

就在那一瞬间,花焰想通了所有的事情,把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都串联到一起,能勾勒出另外一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