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阮慈之志 (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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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究竟是琅嬛周天,乃是洞阳道祖道域所在,洞阳道韵一起,便是大势煌煌,便连时之道韵也无法与之抗衡,太一君主的面容飞快地模糊起来,很快又变回了殿中玉像,阮慈周身景色正在飞快地后退,重新笼入云雾之中,随后那小院荒景悄然呈现,转瞬间便回退到了时之瘴疠的模样,三生池水潺潺倒流,最后仅剩一丝道韵,没入四周荡漾的时间之力中去,再也难寻痕迹。此处又成了太微门和无垢宗大战以前的寻常山林幽景,阮慈如今方知道祖手段,便是洞阳道祖,除非抽走琅嬛周天内的时间法则,让其永远凝固在时光之中,不能往前流动,否则也无法完全摒除时间之力的影响,想要抓住太一君主的首尾,何其难哉?
这时间道韵的运用,实在妙至毫巅,阮慈心中也是大有感悟,对太初道韵的运使仿佛都多了一丝心得,她引来太初道韵护持自身,并不逃遁,只是静静望着眼前那模糊黑影,从天地中四面八方招引气势,逐渐成形,现出一名面容平凡,气质阴郁的青年男子。这也是她第一次与洞阳道祖当面,洞阳道祖每每亮相,长相似乎都和之前不同,但这却非阮慈所能知晓的了。
二人关系错综复杂,洞阳道祖不是不想除去阮慈,但此时已成投鼠忌器之势,他若逼迫过甚,阮慈转身投入时祖怀抱,重为青君化身,其计划当即便要破灭。是以他前番千方百计,想要篡夺阮慈过去未来,被时祖破去之后,此时反而要笼络阮慈给些好处,便是无法侵占她的道果,也要让她自行其是,万万不能放弃自身,如此超脱之计,方才还有一线生机。
此中局势变化,微妙难言,但两人却又都是心知肚明,阮慈方才敢让化身留下,此时二人默然相对许久,似乎许多话语已不必言传,反而是阮慈先开口问道,“柳寄子是你在我姐姐身旁的伏笔么?你扶持容姐,为的是有朝一日,替身转真,借她和我的因果,侵占我的果位?”
洞阳道祖面上毫无表情,仿佛佩戴了一张牢不可破的面具,便连声音都是从虚空中传来,道,“随机应变,她并非我一人的伏笔。”
阮慈面色微变,追问道,“情祖?”
洞阳道祖便不再回答,阮慈思忖片刻,也知容、谦二人当时被留下性命,又得机缘,其实便注定今日成为各大道祖伏笔的命运。否则柳寄子凭什么几番给予阮容这样的机缘,她再问道,“柳寄子呢,他真名为何,是你的弟子,还是……你在琅嬛周天的意志化身?”
洞阳道祖依旧没有正面回答,僵硬地摇了摇头,吐出几个字,“落实因果。”
阮慈猜测道,“你说了他是谁,便将落实因果,恐于未来不利?”
洞阳微微点头,阮慈也不再追问,转而问道,“你有什么能给我的?你想要我做什么?想要我把太初道果赠予你么?”
洞阳道祖望着阮慈,手中放出清光,周围景致忽变,只见荒山细雨之中,三名少年少女聚在一块,正在谈天说地,面上都是稚气犹存,衣物脏污褴褛,其中那少年胸口还带了血污,朗声道,“将来若我们有了本事,第一个要杀陈余子,那之后,又何止柳寄子一个?这所谓三宗哪一个都不能放过。”
正是千年前宋国惊变,谢燕还破天而去,阮谦、阮容兄妹二人,被柳寄子带还给阮慈之后,正在争执将来该如何报仇,阮容的仇恨凝聚于柳寄子一人,而阮谦却连三宗都已恨上,阮慈在旁一语不发的画面。此情此景,纤毫必现,阮慈见了也不由暗中皱眉,道,“柳寄子这人真阴险,说是走了,其实在旁偷看。”
其实这多少是有些迁怒了,洞阳道域之中,道祖几乎是无所不知,柳寄子在或不在都影响不了什么。洞阳道祖也不反驳,忽而伸手轻轻一点那眉目如画的小小少女,回忆中那阮慈,身畔突然响起声音,道,“三宗又算什么?谢姐姐也只是受时势所迫,真正的罪魁祸首,永远隐于幕后,仅止于柳寄子未免短视,止于三宗也是欺软怕硬,我若也厉害起来,定要追因溯果,追到这宇宙中最上一层,方才算是找到了真正的凶手,真正的罪人。”
阮慈站在当地,目注三人,似笑似叹,终于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声道,“原来未曾瞒得过道祖。”
这正是阮慈昔日深藏心中,未有说出口的心声见解,此后她修为日进,这想法虽然没有一日动摇,但却绝少思忖,便连思绪都被管束得极为严格。因她深知洞阳道韵遍布周天,而且道祖之威可以感应一切,自身修为越高,越是知道道祖的神通广大,正因未改其志,才要更加谨慎。但心中想法从未有一刻更改,阮氏、宋国、琅嬛周天,这所有一切,都是因道争余韵而起,将来待她合道之后,这番因果终要了却。不过她还弱小时,对洞阳道祖敌意过甚,容易招致警觉,便是此时,终究也还在琅嬛周天之中,不好过分高调而已。
如今看来,当日还是对道祖威能过于轻视,根本无有修为,虽然有东华剑在身,可以镇压气运,但看来依旧是瞒不过道祖,只不知洞阳道祖当时为何没有马上动手,阮慈目注洞阳,他微微颔首,似是示意自己已然懂了她的疑问,鼓动灵炁,发声说道,“复盘时所见。”
原来天命云子、东华剑还是镇压住了气运,恐怕洞阳道祖是在时间川流封锁,洞阳阮慈被灭杀之后,才真正开始重视她这个对手,阮慈略为楚真人欣慰,洞阳道祖又鼓荡灵炁道,“心结未解,你我二人无法合作。”
洞阳道祖最想要的,莫过于阮慈将自身太初果位相赠,但洞阳阮慈已被灭杀,时间川流封锁,此时便是阮慈想要赠予道果,也无从说起,更何况阮慈自入道以来,心中复仇之志从未有片刻动摇,只是因修为不到,平时从未纠缠,只是潜藏心底。但越是如此,这决心便扎根越深,已是蔓延道途,以她的性格,绝不会和心中的罪魁祸首精诚合作,最多是虚与委蛇。即便是此刻时之道祖亮出獠牙,也难敌她对洞阳道祖的仇恨。她并不反驳,只是微微点头,道,“除非道祖让我相信,你并非琅嬛周天此局的肇始者。”
固然天地之间,道争延绵,洞阳道祖似乎也是被裹挟从事,不得已而为之,真正要追究的乃是设下这般规则的阴阳五行道祖,但在阮慈认知之中,规则如此,选择却未必要如此,便是琅嬛周天,一样充满了坚持自身道途,不曾和主流思潮合流的修士。万古风波,由她和黄掌柜而起,黄掌柜便是在洞阳道祖规则之中,然而本心却无法被思潮完全裹挟,一旦被她扯断了洞阳道祖设下的敬畏之心,便立刻泛起反抗之念。因此尽管她见识渐广,但心中所认的第一个仇人,并非柳寄子,也不是谢燕还,依旧是洞阳道祖。
洞阳道祖对她的心路似也心领神会,微微点头,他们二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因阮慈在琅嬛周天生活,洞阳道祖却仿佛对她的性格十分了解,此时也不多言,只是向阮慈伸出手来,阮慈微一犹豫,还是伸手搭上,下一瞬间,二人身姿便从原地乍然消失,甚至在琅嬛周天,都没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