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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天初立,百事俱需阮慈决策,其中命名只是开始而已,不过亦是十分紧要,修士洞天命名,可以叙功也可以言志,如王真人紫虚洞照天,紫虚为云霞映日,代指苍穹天际,隐隐已藏了他所修持的天星大道,所谓云霞映日,这大日不也是天星的一种么?洞照则是洞悉烛照之意,也是暗伏其本身志向,要洞照宇宙万物,将其安排进自己编织的命运之中。

若是对王真人毫无了解,乍听其名,倒还无从推测,但凡是和王真人打过交道的洞天,便都可以从洞天之名中推测出王真人所持的大道,以及很可能更加亲近的第二大道,同样都是修持天星大道的修士,很可能另一洞天便更侧重于天星感应、攻伐杀戮一侧的感悟,双方的道途只有一段相合,往深了走去,终点便不相同。因此洞天之间,其实并没有真正的隐秘,也无有所谓藏拙一说,上法洞天,倘若连自身修持的大道,所择选的方向都不敢公诸人前,这般气魄窄小之辈,终究也不会有什么成就。

自然了,修士何其之多,三千大道比起来也是有限,修士选择言志,则更容易被卷入道争之中。也有些修士起名便更加隐晦,如林掌门的妙法无上天,楚真人的金枰玉真天,便多数只是描述将来合道后的某一景象,或是自身的一件法宝,比起王真人的紫虚洞照天要低调许多。这里头有不少讲究,都是阮慈洞天之后,方才知晓的,这也不过是洞天间的一些小讲究,于大局并无干碍。

倒是阮慈这里,在众道祖之间周旋,她点化的本命洞天又起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和琅嬛洲陆连成一片,乃是如今洲陆格局中不可轻离的一部分,这洞天在洲陆上的展现虽然是虚影,但阮慈从此却也不可离开琅嬛周天太远,否则洲陆崩溃,引起一连串反应,对寻常修士来说乃是大劫,便连洲陆之上,涅盘、洞阳、太一君主三方道韵所成之局,也会因此瓦解,届时会有什么后续发展,实在便连道祖自身都难以推测。

也是因这洞天地位如此重要,其名亦惹来各方关注,王真人行路时嘱咐阮慈道,“你不可任性,勿要随意起名,自然也最好不要展露任何偏向。”

阮慈笑道,“我自然知晓,此天便言我自身志向,名为太初自在天,待到我合道之后,自开一方周天,再好好起个促狭的名字,譬如胜遇可恼天等等。”

王真人头也不回,却有一股灵炁如小石子一般,在阮慈额头上轻弹了一下,阮慈窃笑起来,双臂收束,将他环得更紧了一些,突又憧憬道,“待这一切了结之后,你我二人再无凡务,便将修行也暂且放下,只将一切感应集于本体自身,悠游宇宙,该有多么自在逍遥呢?”

在她憧憬之中,并无对道韵境界的追求,所向往的而是那无所牵挂,任意而为的心境。王真人道,“会有这一日的,到时宇宙实数,恐怕已不足你我观览,而是要去各维度之中,瞧瞧那万千维度内宇宙的映射,又是多么的瑰丽无穷。”

他这说法,倒是暗合了修士从元婴到洞天的转换,此时阮慈法体,已经只是本命洞天在实数中的映射而已,便是被完全毁损,也可再下一瞬间再拟化出来,于己身根本来说,只是消耗了些许气运因果,她那太初自在天,留在洲陆之上的也只是虚影,本体其实在周天之外,承受着太初大道的压力,却也因此有了相应权柄,可以干涉部分大道运转。

权柄一生,神通自来,识海之中,无形间亦是悟出了无数法门,不再像是从前那般,还需要奋勇心力,才能干涉情念、炼化道韵,此时这一切仿佛都成为本能,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神通。而洞天在虚数维度之中,亦有投影,便等如是为阮慈建筑起了前往无穷维度的通道,如此时她要再前往虚数,便不用斩破虚实屏障那样极端了,也可以从洞天在虚数中的投影出发,若她对其余大道还有造诣,也可再细一些,前往不同维度,如气运、因果维度,各大洞天都有参悟,便可在这一层维度和其余洞天博弈。

到了洞天境界,法力已全然不在话下,任意洞天,法力都是无穷无尽,洞天征伐,着力点已在实数之外的其余维度,而在这一境界之中,还有能力作用到其余维度的法宝,已是极为珍惜,为何中央洲陆擎天三柱,从亘古到此都能稳住名号,便是因为其各自供奉了能够作用于许多维度的洞天至宝,天地六合灯可以照彻天上天下,三万六千维度,上清门除了东华剑之外,还有风波平、风波起,而青灵门的落运玄玄鞭,虽然作用维度并不广泛,只在福运、气运等几个维度,但大多修士都没有手段抗衡。像是东华剑这般,修复之后几乎可以触及所有维度的大道至宝,为何能引起宇宙各方争夺,也就无需赘述了。

也是因此,洞天修持,亦不会堆叠法力,各有各的路数,多数来说,甫一入洞天,都要有数百年闭关不出,这是为了适应晋升洞天后自然带来的多维视角,好似王真人曾对阮慈阐述的那般,洞天观照世间时,所见的往往是许多可能的集合,又或者是这一物在各种维度内的映射,这种整体视角的变迁,便是元婴修士也难以招架,需要闭关摸索这一阶段的诸多神通,免得己身无法适应,长久不用,便真正遗忘了这些感悟,要再修回来便是千难万难了。

至于晋升之后,内景天地的变迁,反而都是细节了。待到习惯了这种视角,将种种手段都融会贯通以后,方才真正能重新修持道途,但也不再着力于法力,许多洞天此时都会将自身于各个维度中的投影逐一掌握,更试着参悟观览更多投影,譬如一个圆球,被万千棱镜映射,各有倒影,而修士自身的意识所浸入到的投影,便等于是多了一处往这一维度的门扉,门扉开得越多,神通也就越发广大,但相应的能通过门扉造访的客人也就越多,其中各有利弊,只看众修士自身的喜好了。

在这一阶段之后,修士方才会探索大道,炼化更多道韵,亦是参与到宇宙中无所不在的激烈道争中去,从这一刻起,其便走上了一条不合道即为道奴的不归路,所有洞天,都在这条路上,只看是哪个阶段而已。对低辈修士来说,洞天高修手段通玄,乃是高高在上,令人仰视向往的存在,但修士间彼此观照,却都只是所谓‘行道百里半九十’,刚刚迈过了这第九十里,举步维艰,往前行去,或许马上就要倒毙在地,命在旦夕的求道人。

以阮慈之能,未晋升以前,便多次在幻境中承担过洞天真人的神念重担,更是连道祖心境都不乏体悟,此次晋升之后,倒不似其余洞天那般战战兢兢,已是自然适应洞天视界,更可轻而易举地将其驾驭纯熟,一步便跨越了‘看山不是山’的境界,重回‘看山还是山’,至于太初自在天在各大维度中的映射,更是早已颇有接触,此时意识浸入的,除了气运、因果之外,便有涅盘、极恶、生、毁灭、时间等多重维度,只待她回山后好生排布,不过此亦不急于一时,她一向是随心所欲,此时思念王真人,便要和他多呆一会儿,王真人亦是不疾不徐,二人在中央洲陆上空浪游了数月之久,方才回到紫精山中,此时山门中早已举办过洞天大典,庆贺阮慈晋升,那些无关紧要的门内门外势力,也都被虎仆、王月仙二人应酬完了,只有真正关系亲近的友朋,还在紫虚天中驻跸,等着和阮慈一会。

如此清净,也正合阮慈心意,她牵着王真人的手,望着天录急急忙忙地从紫虚天中运出她的梯己之物,还有阮容、姜幼文等友朋羽翼化身,都从紫虚天中飞出,在远处相候,却还不舍得和王真人分离,不由紧紧抱着王真人的胳膊,撒娇道,“这次搬家,虽然只是隔邻,心中却好舍不得,便换我来招待恩师,带你去我洞天之中瞧瞧可好?”

王真人不置可否,望了众人一眼,道,“你不怕露怯便行了。”

原来洞天之中,也需要修士铺排打理,更需要一段时间养育灵机,阮慈要请王真人入内,自也不会冷落了阮容等人,这些修士都是惯进师长洞天,长期留驻修行的,见惯了世面,倘若阮慈洞天中陆地狭小,亭台稀疏,还是元婴修士格局,便难免要跌些面子。阮慈闻言,嫣然一笑,扯着他往前行去,道,“你进来瞧瞧,便知道我会不会露怯了。”

当下分神往友朋处招呼了一声,随手一指,在紫虚天山门外数千丈处,点化出一道灵光涟漪如水的洞天入口,便拉着王真人一道,往其中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