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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安远跟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工地门口聚着一堆黑压压的人头。

他沉默着取下手套,心里腾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走走走,”刘金贵从楼里窜出来,“说是今天停工一天。”

“这都干了一上午了,怎么突然要停工?”侯军解了安全绳大步往他那边走,“刘叔,出什么事儿了,警察都来了。”

“你慢一点,小心一点嘛!也不怕把你裤裆扯烂。”刘金贵转身钻进了楼洞,“具体什么事儿人家也不会跟我说啊,就说今天先停工。”

侯军走过夏安远身边,拍了拍一动不动的他:“唉,这不浪费了个好天气么。不过也好,总算能歇口气了。走吧,先回宿舍问问情况。”

没人知道怎么回事,连徐福都是懵的,说自己只管传达上面的意思。

男人们无所事事,又凑到一起打牌。咳嗽声喧哗声不断,其中还夹杂着有一嘴没一嘴的闲聊。

“这工地怎么回事儿啊,三天两头来人,不会黄吧?”

“放心吧,这工地是京城大老板的,又是津口新城区建设工程,照我经验看没什么大问题。”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等等,对k大你……这万一停了工,年底结账多半也悬。”

……

夏安远躺在最里面的床上,睁着酸痛的眼睛发愣,困意到达极致,反而怎么努力都睡不着。他干脆下床,坐到桌边点了根烟,撑着昏闷的脑袋看他们一堆人打牌。

浑身都提不起劲来,像是被厚实的海绵密密包裹住,孱弱的呼吸无力输送足够的氧气进入大脑,于是思维也变得迟钝,侯军叫了他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你,累了啊?”侯军看了眼那些打牌的人,“吵着了?睡不着?”

夏安远摇摇头,挥散腾到侯军面前的烟气:“脑袋有点闷,发呆醒醒神。”

侯军想了想:“你整天就只知道干活干活,来这这么久了,除了打工的地儿就没怎么去过别的地方吧?不闷就怪了。这人啊就像植物,还是得偶尔透透气才能成活的。”

他扯了下夏安远的胳膊:“走走走,反正今天没事儿,带你去个好地方。”

夏安远没拧过侯军,揣上烟盒跟他出门了。

有了之前的经验,夏安远并不觉得侯军口里的“好地方”是其他工友常去的那种地方。事实上,他发自内心地认为,其实侯军这个人,除了有时候会露出一些年纪尚轻的孩子脾气,大部分时间还是称得上稳重两个字的。

别的小孩还在上高中大学的年纪,他就出来打工混社会了,跟着一堆吃喝嫖赌的大叔整日呆在一起,却一样习性都没染上,甚至连烟都不愿意碰。对比同样是这年纪出身社会的自己,不知道自制力强到了哪个份上去。

这么想着,跟侯军出了工地,沿着工地外围绕道后面一条长满草的小路,走了没多大会,眼前豁然出现一条宽阔安静的河流。

“没想到这里有条这么宽的河。”夏安远深深吸了口气,嗅到了植物和鱼腥的交杂气息。

“不是吧,你整天在楼上干活的时候就没看见?”

夏安远笑了两声:“真没注意。”

“走,往上走。”侯军带着他往河的上游走,河堤缓缓升高,露出一条窄窄的台阶。

拾阶而上,刚才夏安远老远就看到的那座灰黑色钢桥入口,就在台阶尽头。

“这里安静,景色又好,两边桥头不知道怎么被封了,有些来钓鱼的人就在这开了个小门方便进出,也没人管过……跟着进来啊。”

上了桥面,夏安远才把整条河的风景一览入目。

宽阔平坦的河面因为和缓的流动,泛出柔亮的光,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成了地平线上的一个小点。两岸的地势也平坦,铺满了绵密的绿色,风往哪边吹,它们就往哪边摇摆出浪花的模样。

河岸左侧,松散地布置着几个蒙着安全网的建筑工地,塔吊机的橙黄在其中格外醒目,河岸右侧,却是无人踏足的荒野,疯长着野花和灌木,侵蚀零星的废弃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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