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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宇现在在哪里,送医院了吗?——这件事你没告诉佩佩吧?”

“没,她应该在回来的飞机上,告诉她也是让她白担心。”元黛翻出一瓶巴黎水,给自己拧开了,纪荭递给她一个杯子,元黛摇摇头,就着瓶口灌下去,拿手背抹抹嘴,不在乎抹了一手的口红。“聊聊吧?”

“聊聊呗。”

夜深来访,一定是有事,纪荭很镇定,把元黛引到阳光房,“说吧,出什么事了。”

简佩住郊区别墅,元黛住陆家嘴附近的平层,纪荭的住处和她们都不一样,她住在淮海路附近的小洋房里——这一带的老别墅能卖出天价,以纪荭的身家也不可能轻易支付,她的房产在美国,这里是用格兰德的津贴租住,一个人独享两层法式小楼,很有情调。

这个阳光房里养了很多花,白天晒太阳,晚上又能开Party,窗外茵茵绿草在灯光下非常漂亮,有点儿老民国的味道——在元黛看这又是西化的审美,中国有钱人大多务实,更喜欢新房子,只有老外才迷恋这种老房子的风韵,愿意为此忍受生活上的不便。

纪荭是否情愿忍受不便她不知道,虽然她们的聚会多数都选在复兴中路,多数是因为离纪荭近些,但这套房子其实元黛来得也不多,此时她没心情和纪荭谈闲篇,坐下来就讲,“你投资沛宇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纪荭一扬眉,还是稳稳当当,唇边甚至出现一丝笑意——元黛已经够稳的了,但纪荭总是用自己的表现证明,她才是那个掌控局面的人。“哦?”

她当然不会吃惊——简佩是当着她的面把沛宇托给元黛的,纪荭早就想到有被发现的可能了,她也一定料到了元黛的反应,这样的事她不敢直接捅到简佩那边,一定会先和她对质,甚至很可能缺乏对质的勇气,直接掩盖下去,就当自己从没有发现。

“你问了天宇?”纪荭的语气里甚至有一丝赞赏,看来她原本预料是元黛根本不会提出这件事,这让元黛有一丝懊恼——不因为纪荭的傲慢,而是因为她对自己的了解。她性格上的弱点被掌控得很死,这让她很没安全感。

“嗯,天宇说那是个基金会,和你无关——他在撒谎。”元黛说,“而且他真的蠢得连谎都不会撒。”

但元黛也没能从林天宇那里逼问出更多了,她先痛骂了他一顿,让他受伤又慌张,而且同时她还是简佩的好友,林天宇肯定不敢说实话,元黛还指望他去找纪荭,纪荭再来找她,没想到林天宇连找纪荭的勇气都没有,喝了酒跑来撒泼,完全是没了主心骨,无头苍蝇般乱撞。

“你在挖佩佩的墙角?”她只好自己来问,这件事已经无论如何都不好瞒下去了,简佩迟早会知道林天宇酒后来大闹的事,甚至很可能才下飞机就收到消息,元黛必须拿出方案。

“没有。”纪荭和气地否认。

“那你投资天宇不告诉佩佩,什么意思?”元黛提高音量不依不饶。

纪荭不能忍受这样的姿态,她的眉毛立了起来,挺直肩膀逼视元黛——元黛可以问她,但态度必须要好,纪荭永远都不会丢失掌控权。

两个Alpha male在一起必然会发生争斗,两个Alpha female呢?三个呢?从前读书的时候,纪荭并不是三人间的话事者,今天的地位是她凭自己本事挣回来的,她也非常看重自己的权威,尊卑有别,元黛能凭借两人的情分稍微越线,但现在,她太过了。

元黛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但她心头也涌动怒火,两个女人对视了数秒,最后还是元黛挪开视线,靠回沙发背,她拿起一个抱枕,泄愤般锤了两拳。“别告诉我你真想让林天宇做你第三任丈夫。”

“那是不可能的。”纪荭的语气也缓和下来,她说,“站在我的角度想想,你完全可以理解我为什么要保密——这是不允许的,可能会让我丢掉工作,我怎么可能告诉别人?”

不论简佩还是元黛,都有途径绕过纪荭直接联系格兰德总部,以纪荭的身份,这笔投资的确会让她深陷漩涡,她的选择很自私,而且显得不信任朋友,但能说得通,这件事主要责任在林天宇——纪荭可以叮嘱他保密,但他应该告诉老婆,只要他一开始就说,简佩完全不会多想,他怎么就这么轻率地答应和纪荭一起保守这个秘密?

除非他和纪荭的确有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你们睡过了吗?”她直接问。

纪荭骇笑,“怎么可能——你实在太Drama了,阿黛——”

她的声音在元黛的眼神中慢慢淡去,屋里安静了一会,这寂静最终被纪荭点烟的‘啪’声打破,元黛盯着纪荭指间的红点,它亮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熄灭。

过了几秒,纪荭把白烟慢慢地吐到空气里,形成一个烟圈,她靠到抱枕上,架起二郎腿又抽了一口,声音里也带了点疲惫。“聊过,OK?但没到那一步,彼此都有顾虑,没突破最后那一步。”

是聊过还是撩过?什么时候的事?元黛想再逼问,但知道自己不是那个身份,她说,“那投资?”

“投资是开始,不是结果,你不懂专业,天宇做的方向很有前景,我手里有资源可以支持,但不可能白白给他,我肯定要点股份。就这样,很简单,”纪荭叹了口气,“至于之后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他本来就很讨喜,不是吗?简佩不懂得欣赏,是她做人有问题,好男人有魅力,我也总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

她的声音里多了一丝酸楚,多重掩盖,但还是不免露出端倪,求和的意思别人也许品味不到,但元黛清楚得不得了,纪荭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自己的颜面,但还是提到了她们一向心照不宣视而不见的事情——她也有落寞甚至是落魄的一面,她的华服底下一样有巨大的空洞,而她也一样为此苦恼。她是一个39岁还在大洋两岸来往,没有一个地方能称为家的女人,一个结了两次婚都无法安定下来的女人,尝试了两次都告失败,这或者比一次都没有尝试更让人绝望。

像她们这样的年纪,如果不是心里有伤,谁还会沉迷于一个又一个游戏?只是比起年轻时喜欢讨论,喜欢解决,这个年纪,她们已知道有些遗憾无法改变,比起不断纠结,最好的办法似乎是不再谈论,与之共存。

可伪装得再好也是假的,纪荭内心的孤寂一样需要缺口,林天宇可爱、讨喜,又单纯得像一张白纸,还苦闷得一直在寻找情感抚慰,两个人聊多了,难免擦出火花,这种事不是不能理解,元黛也不会做道德审判,只是这口气很难忍下,她咽了又咽,还是忍不住愤愤地说。

“但是,和天宇?——你简直就是在拐骗儿童!”

纪荭不禁大笑,“是,我承认我是自私了点——但是拜托,阿黛,你知道的,对一个成年人来说,愚蠢就是最大的犯罪。”

自私在哪里,两人心知肚明——做实验只是要钱而已,当然跑经费很困难,但让纪荭入股,林天宇一样要承担巨大的法律风险,家庭也可能因此掀起波澜,他得到的是什么?一笔不大不小的资金,但却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纪荭真是结结实实地坑了好朋友的老公一把,而林天宇实在蠢得让人伤心,这件事他真的应该告诉老婆的。

元黛不得不承认,的确,林天宇不能要求所有人都为他着想,甚至他不告诉老婆的动机可能也不单纯,指不定他心里早转着离婚的念头了,她泄气地长叹一声,心想真的从没有一个前男友(或前暧昧对象)让她后悔过自己的单身。“那现在该怎么办,他已经来办公室闹过了,一副精神崩溃的样子——什么都没有就把自己吓成这个样子。佩佩迟早要知道的,到时候我该怎么说?”

“她问就告诉她吧,一笔投资而已,佩佩不至于太生气。说实话我也觉得天宇反应过度了——你是不是拿法律后果吓唬他了,什么这可能会让他失去公司什么的。”纪荭也觉得费解,甚至反过来责怪元黛,“你明知道法盲很容易被吓住的,为什么还要吓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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