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沟通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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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
“嗯,来了,我们先一起去我家拿份文件。”
元黛在车里也就说这两句话了,她不知道曲琮知不知道自己的权限被冻结了,就算知道,这也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今天她没自己开车,而有些话是不便被司机听到的——但她猜曲琮是已经发现自己权限被冻结了,元黛没微信联系她,而是让张秘书打电话告知,这也多少能让她嗅到一丝不对。整个车程她都很安静,没有说话,但唇角倔强地紧抿着。
这才进来半年,这个女孩子已经完全变了个人,从一本打开的书——变成了一本半掩着的书,元黛还是能读懂她,不至于什么都看不出来,但她已经突然间滋生出了极多的主见。任何人都不可能像半年前那样忽悠她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时间有限,她匆匆咽下的半个汉堡在胃里翻腾,元黛不玩猜心游戏,一进书房就开始发火,“曲琮,我甚至不想用翅膀硬了来形容你——你这翅膀还没硬呢,你是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违反了从业协议,钻了系统的漏洞,调阅不属于你权限的资料,你这样对我们的工作会造成极大的影响,一旦被客户发现,所有同事都会受到连累!”
在理论上来说,律所的权限管理是非常严格的,很可能底层律师做个文档要不断的申请权限去看参考文书,这样会给上级律师带来很大的工作量,所以在权限管理上采取一刀切的态度,升级之后就可以看到相应权限的全部文档,但这样并不合规,算是合情合理的懒政,能够维系下去靠的就是大家的自觉,曲琮的做法的确很不厚道,但她一点都不愧疚(脸皮也有点样子了,半年前非得跳起来找个地洞钻进去不可),反而急切地说,“我自然有我的理由——是的,我也承认我是在赌,是在赶时间,但是我也有我的立场,元律,你难道不能理解我吗?”
她是来沟通的,而不是来吵架的,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元黛一怔,随即想起自己曾暗示过她曲琮入职和纪荭有关,看来曲琮终于意识到纪荭对她的多方提拔也许隐藏着深层目的了——如果她不是慌得满场乱跳,熬通宵去看文件当侦探的话,元黛倒是乐得让她自己去探询纪荭的意图,但曲琮现在完全过度反应了。
“你表现得就像是明天世界就要毁灭了一样,这是一,二,你不能为了自己的私人目的影响到律所的正常运转,华锦不是我一个人的律所,格兰德也不是纪荭一个人的企业,你在一个组织里为另一个组织工作,曲琮,组织是由一个个人组成的,你不能都把他们当成NPC!”
“但我确实发现了点什么啊。”曲琮反而镇静下来,她轻声说,“我看了格兰德的税务文书——”
“闭嘴!”
元黛有强烈的感觉,她们并未形成有效沟通,彼此都不能明白对方想表达的意思——曲琮无疑还有很多别的信息没告诉她,她已经不是那个无理由信任、崇拜元律师的小菜鸟了。而元黛自己也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大前辈,曲琮一样触及了她的弱点,她也急切地要掌控局面。
“闭嘴!”她再说了一次,失望又痛心地望着曲琮,元黛真没搞懂,怎么突然就失控了,纪荭到底对曲琮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去看税务文书?有些事情说出口是什么后果你意识不到吗?曲琮,我告诉过你,张经理已经死了!”
在他们认识的无数个张经理中,最近去世的也就是洲佳那个了,而洲佳和格兰德这样的庞然大物比起来,就好像刚出襁褓的婴儿一样弱小,一样纯真无暇——全靠同行衬托,这都是比出来的。
曲琮就像是被一盆冷水浇到头上,她怔在当地没有回话,元黛松口气——终于正常了点,有些事不说出口就可以当做不知道,说出口那就是秘密了,太多的秘密会带来极沉重的压力。
“但是,”过了一会,曲琮怔然说,“但是那些事情就是存在啊——别叫我闭嘴了。”
她抢在元黛之前堵住了她的话头,曲琮真是有点失常了,大概是最近睡太少的关系,她的眼睛里闪着狂热的光,“我不会说是什么的,但是我看了文档,事情就存在在那里,他们不应该那么操作的,里面一定有问题。
“那又怎么样?又不是我们律所给他们做的税务规划,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是非诉律师,又不是什么税务警察,”这事儿实在太荒谬了,元黛根本没搞懂曲琮在发什么疯,跑去看格兰德的税务——这真和华锦无关,华锦能看得到只是因为他们要做审查。“就算存在瑕疵,那又如何?这和华锦无关更和你个人无关,你家里卫生系统的,有任何人在国税系统上班吗?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啊你在这里发疯。”
她看了下手表,还有大概一小时,曲琮今天不能去格兰德了,元黛真怕她在那边搞出事来,那就真不可收拾了。“税务瑕疵太常见了,你没接触过就别一惊一乍的,我告诉你,国内没有一家公司是不怕税务局上门的,你别看到点什么就慌,格兰德的税务业务不在我们组,出事了也和你无关。别发疯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我等你睡醒了再审你。”
曲琮今天闹事的程度仅次于林天宇打滚,要不是她还能听得懂人话,元黛真要去准备一杯冰水了,她站起来准备送客,但曲琮却没有走的意思,她一把抓住元黛的袖子。
“但是,我还看了他们的原始票据,”她低声说,元黛想挣脱曲琮的手,却诧异地发觉曲琮劲儿很大,她居然一时挣不开,仓促间来不及呵斥,曲琮究竟还是把话说出口。“格兰德确实存在职务贿赂行为——这是犯罪!”
“你知道的对吗?你一直以来都知道的,是不是?”
“你有没有为他们掩盖过?这是不是就是你做的脏活?”
元黛很不舒服,不仅因为曲琮的疯狂,也因为她到底是扯掉了皇帝的新衣。她在这行当赚了千万身家,光鲜亮丽呼风唤雨,可有时候,元黛又觉得自己的成功脆弱得精不起审视。
她一直以来都知道的,是不是?
曲琮这问题实在是过分荒谬,而突然间,元黛厌倦自己永远不留话柄的风格,尽管这是她在摸爬滚打中总结出的最安全方案,她反手握住曲琮的手臂把她拉近,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说,“我再告诉你一次,想要追求正义,你应该去公检法上班。”
她服务的公司是否有过触犯法律的行为?当然有,而且可能是很多公司在很多方面都违反了法律——但元黛又不是义警,她不会在半夜换上紧身服给自己取个non-litigation women的外号(NL女?),出门去行侠仗义,大半夜她一般都在加班,她就是,她们非诉律师是穿着职业套装走进保护伞公司会议室里的那种人,能负担得起他们的超级英雄很少很少,非诉律师只为雇主服务,你可以说他们就是金钱的奴隶。
格兰德有没有违法?有。她知不知道,知道。她打不打算说?不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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