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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来吃饭了——你顺便到厨房把醋带出来吧。”

“好。”

曲妈妈不在家,曲家父女似乎有些尴尬——母亲在她们的家庭生活中占据着极大的比重,一旦她抽离,剩下两个人很难找到舒服的节奏,甚至连话题都不好开启,曲爸爸拿了醋出来,曲琮把面摆在他面前,曲妈妈不在,别墅区也不好叫外卖,两个人不想出去吃就只能在家将就煮一点,在别墅区如果不请保姆,自己又不以做家务为乐,生活质量是比不上市中心平层的。

“好吃吗?”

“还可以。”曲爸爸吃得快,曲琮第一口面还没吹凉呢,他就吃了一大半了。“你妈妈给你拨电话没有?”

“打了两个,算少的。”曲琮今天要回家,曲妈妈自然少不得操心他们的晚饭,她出差一天至少给家里打五个以上电话,想到就拨一个,“爸爸你最近工作忙吗?”

“还好,不就那些事情?”曲爸爸讲,他话实在不多,曲琮回想一下,发现自己竟然不清楚父亲的个性,除了家里一大帮亲戚聚在一起说三道四的时候,能看出父亲一点点个性,曲爸爸平时在家里就像个隐形人——女儿被管教成模范生,也无需他来教育,从小到大所有琐事妻子一手包办,曲爸爸在家只需要做两件事,吃饭,上班,平时下班按时回家,书房里一钻,节假日抖一张报纸在太阳下看(现在换成手机或平板),身边放壶茶。曲琮既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也不知道他讨厌什么,他对所有事情都是一个‘还好’。

要说父爱倒也有,曲琮私下问他要钱,他都给点,但这种给予是带了一点同情在里面的,曲琮以前年纪小,比起妈妈当然更喜欢爸爸,可现在想,却感激不起来,曲爸爸就像是喻星远,只比他能干一点,事业上还说得过去,要他管家里的事情,那是万万不能。

“哎哟,爸爸,别走呀,我做饭你总要洗碗吧。”曲爸爸吃完面又要回书房去,曲琮赶忙叫住他,“我要不做饭,妈妈不在你吃什么?”

“家里总有点快速面的。”

老一代人还保留习惯,管方便面叫快速面,曲琮扮个鬼脸,“那还不如我和小喻吃完饭,顺便给你叫两个菜打包回来呢。”

“噢,你下午是去会小喻了。”曲爸爸讲,他像是不太想问下去,但不问实在也说不过去,顿了一下慢吞吞关心,“哪能样子,小喻最近还好?”

“他还不都是一个样子。”曲琮犹豫一下,不用装就是满脸的文章,等着曲爸爸来问。

可曲爸爸并不问,而是自管自开始收碗筷,曲琮心里不太畅快,跟到厨房里,对爸爸的背影说,“其实早装个洗碗机就好了,妈妈连洗碗机也不装,每周大扫除,洗锅子要洗几个小时——其实,我有点想和小喻分手。”

做爸爸的,往往很支持女儿在感情上姿态高些,也不太看得上普普通通的男朋友,曲爸爸本来对喻星远也就是勉强满意的程度,他洗碗动作一停,慢慢把一个碗搁到沥水架上,“小喻这个人,也就这样,但是你现在分手,你妈妈有话说的,她连酒店日期都约好了。”

“酒店都约好了?在哪里?”

“瑞金呀,现在是叫洲际了是吧?有一块草坪,又在市中心,招待亲友也方便,刚好里面做婚庆这块的主管是她一个学生,她先约了一个明年五一。”曲爸爸出卖盟友,“大概今年五一小喻家长就要过来的,你要有想法,尽快,不然更尴尬。”

曲琮现在的生活说不上快乐,但真不后悔到华锦工作,只要想到如果真去考博士,现在还要每天住别墅里,她就很珍惜加班到深夜的每分每秒,她这个家,母亲控制狂,父亲隔岸观火,不跟着掺和就是他最后的温柔,曲琮甚至现在都不怎么担心格兰德了——就算真出什么事,她经济上损失得多,感情上究竟能损失什么?

她从未和父亲吵架,母女关系已紧张,父亲再看她不顺眼,曲琮怕自己压抑至死,此时忍不住脱口而出,“那你也不帮我劝几句?”

“你妈妈哪里是听人劝的性格?”曲爸爸说,倒是给女儿一个责怪的眼神,仿佛这个问题很不识趣。他是很理直气壮的,就像是当时劝曲琮做事要想清楚,是一种局外人的态度,能劝几句自以为已经仁至义尽,女儿还要再多要求什么,那就说不过去了。

曲琮想营造父女倾心恳谈的氛围,她也知道很难,毕竟和父亲从未深谈过任何话题,但远没想到这么难,一旦开始说真心话,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那你和她离婚呀!被这样控制,你不难受吗?你就没想过和她离婚吗?”

“这——”曲爸爸很吃惊,手里碗没拿住滑到水池里,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你在瞎讲八讲什么?”

曲琮也觉得后悔,她是要和爸爸亲昵点,不是来吵架的。她赶忙说,“哎哟,不要这样捡,割手的——我去拿毛巾和胶带。”

曲爸爸不知道拿胶带是做什么,先把一块碎瓷片扔到垃圾桶里,曲琮捡出来,“这个是厨余垃圾,这个应该要丢干垃圾的,我查一下,是不是有害垃圾。”

她嫌爸爸笨手笨脚,把曲爸爸挤开,让他割透明胶带,曲爸爸糊糊涂涂,曲琮也懒得解释,指挥他把胶带粘到瓷片上包起来。“这样清洁工不伤手,哪有直接丢的?”

一场本可能发生的争吵被这个意外打乱,曲爸爸的脾气没了,反倒望着女儿笑起来,曲琮倒很吃惊——他们家不是那种充满欢笑的家庭,曲爸爸充当最多的就是和事佬的角色,那种情况下的笑容不是笑容,而是一件工具。

“你啊,”他对曲琮说,“你和你妈妈是越来越像了。”

他就是指着曲琮的鼻子破口大骂也比这么说好,这叫曲琮如何接受?她说,“怎么可能!我——”

“你妈妈年轻的时候也不是这个样子的。”曲爸爸说,他把灶台仔仔细细地揩好。“你妈妈年轻时候也是很潇洒,很幽默的。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结婚?”

他和曲妈妈是大学同学,两人自由恋爱,在当时的S市有些罕见,这一点曲琮一直知道,她也很奇怪父亲怎么能忍受母亲的性格,她没有说话,打开冰箱取出一盒草莓(曲妈妈的第一通电话就是叮嘱她记得洗草莓来吃),一边洗一边听父亲讲,“我们结婚以后,两个人在工作和经济上都比较困难,那个年代,大家都没有什么钱,只能到处去托人,你小时候事情还多——那时候我被借调到外地去,里里外外都靠你妈妈一个人张罗,有件事我们一直没告诉过你,你三岁那年,我们还住在老房子——你还记不记得?在石库门那里,现在都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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